如今扶陽郡上上下下都已經不怎麼談論兩位太後的私事了。
隻是由於兩位太後之間的對立,此事猶未解決。
就陳兢手底下人打聽到的,曲太後說話算話,沒少故布疑陣,將線索指向皇後。但袁太後那邊也不是省油的燈,卻是一口咬定此乃貴妃所為。
原因很簡單,顧箴沒那腦子讓她吃虧。
而且顧箴跟曲太後雖然沒恩怨,卻也談不上關係好。倒是貴妃,眾所周知,曲太後一向偏愛絢晴宮。
“本宮就知道這老東西一準會咬上本宮!”雲風篁聽著微微冷笑,說道,“底下都預備好了?可得禁得住皇城司徹查的!不然,本宮何必叫聖母皇太後多此一舉?”
要是就曲太後自己做了這事兒,不透露背後有人,袁太後也未必猜測得到。
畢竟曲太後本身也不是善茬。
否則袁太後至於想方設法的防備她這麼久?
陳兢躬身說道:“娘娘您放心!哪怕是皇城司奉了陛下之命徹查,也肯定隻能得出結論,就是昭武伯府的人,假冒咱們的人,欺騙了聖母皇太後!而聖母皇太後素來喜愛娘娘,所以才故意指向皇後,不曾想,倒是誤打誤撞,揭露了真相!”
又說道,“畢竟奴婢們早那麼久開始預備,各樣細節若是還要露出破綻,卻哪裡還有臉給娘娘辦事?”
雲風篁點著頭:“此事若是坐實了,中宮就算不至於當場被廢棄,卻也會大大增加她被厭棄的可能……一次兩次是這樣,陛下還能容忍。次數多了之後,不信陛下次次都能忍下去!到時候,就是本宮的機會,也是你們的機會!”
左右轟然應諾,摩拳擦掌的,簡直迫不及待要將皇後拉下來,推了自家娘娘上去。
貴妃又讓他們穩著點,因為算起來,估計皇帝也差不多接到消息,要親自判斷,是誰在挑唆他兩位母後你死我活了。
果然,這天傍晚的時候,淳嘉就到了蘭舟夜雨閣,略說了幾句話,就揮退左右,直接問起來此事。
雲風篁看著他小心翼翼措辭的樣子,心裡還是有幾分滿意的,不枉她當初動輒大鬨,這皇帝總算不敢再隨隨便便懷疑她了。
“陛下明鑒,兩位太後娘娘離開帝京時,妾身尚且有孕在身。”她先是委婉表示了對皇帝跟自己開門見山的感激,末了就神色坦然的說道,“由於懷孕之前,秦王香囊的事兒,妾身心中憂慮。整個懷胎過程裡,都很擔心自己會因為種種原因,步上溫徽賢妃的後塵。後來生產之際,果然攤上了事情……跟腳又是天花……陛下,妾身這經
年以來,操心的事兒一件接一件,試問妾身哪裡來的心力,去乾涉兩位太後娘娘之間的恩怨?”
“再者,妾身同慈母皇太後就算合不來,可她老人家已經遠走扶陽郡,妾身卻還有什麼想不開的?”
“遑論今歲聽聞會州噩耗之後,妾身悲痛欲絕,更不忍看到陛下同兩位太後娘娘之間落下來遺憾,還曾多次勸說陛下,莫要再跟兩位太後娘娘置氣……”
醞釀已久的淚水在這時候恰到好處的湧出眼眶,敏貴妃雙眸含淚,楚楚動人,委屈的看著淳嘉,哽咽著問,“難道陛下以為,妾身是在裝模作樣?”
“這……”淳嘉遲疑,他雖然精明,畢竟是天子又不是神,也不可能什麼都了然於胸。
此刻看著貴妃的樣子覺得不似作偽,頓時就不敢篤定了。
皇帝悄悄掐了把掌心讓自己冷靜點,仔細思索:敏貴妃雖然霸道嬌縱蠻橫而且沒什麼尊敬長輩的想法,但對謝氏上下的提攜跟重視,對膝下子嗣,尤其是親生骨肉的愛護,皇帝是絕對不懷疑的。
這麼考慮的話……
雲風篁這經年以來,還真無暇去插手扶陽郡的太後之爭?
最主要的是,江氏,也就是江曠至今下落不明,生死叵測,雲風篁這些日子但凡提到這親娘,少不得來一場聲淚俱下的感觸,足見母女情深。
那麼要說她之前勸皇帝接回兩位太後乃是嘴上說說,皇帝覺得,這也的確有些傷人了。
然後要是貴妃此舉出自真心,按照常理,又怎麼會做出挑唆他兩位母後的舉動呢?再者,皇城司那邊說,指向貴妃的線索起初難以察覺,但抓住一個線頭後,接下來倒是一切順利了,這……
皇帝心裡就比較偏向有人栽贓了,麵上卻還說著,“曲母後倒是說跟你沒關係,隻是……袁母後一口咬定,說除了你之外,誰能叫她這樣吃虧?朕寫信過去勸了兩回了,袁母後隻是不聽。”
“那陛下打算怎麼辦呢?”雲風篁頓時冷笑出聲,說道,“要不乾脆割了妾身的頭顱,送去扶陽郡,好讓慈母皇太後平息怒火,好不好啊?”
不等皇帝開口,她又淒然道,“早知今日,當初還不如彆進宮!就在會州城裡,陪著爹娘一起去了也罷!卻何必要遭這些罪呢?”
會州的情況,皇帝看到的細節比她還多,聽著就是惻隱,語氣也不禁軟和下來,勸道:“你說這樣的氣話做什麼?朕怎麼可能這麼做?不過是繼續開導母後罷了。隻是想勸你往後行事收斂些,免得外頭出了事情,朕不想到,也總有一群人想到你。”
結果雲風篁更生氣了,冷笑道:“妾身還以為陛下是拿了什麼憑據來說妾身,結果就是聽了旁人的話,也覺得妾身不對?早兩年陛下嫌妾身行事張揚也還罷了。這兩年,妾身顧著孩子都來不及,什麼時候跋扈過?算了,要不陛下先去彆處,賞妾身三尺白綾了結了罷!不然,妾身今兒個活著,就得擔心明日是不是有人同陛下進言,叫陛下厭棄了妾身?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卻要過到什麼時候?”
皇帝頗為無奈:“朕就是那麼一說,朕是那種人雲亦雲的人麼!”
朕活著的時候你是有靠山的,就怕朕沒了你還在,到時候如今朕所縱容的舉止言談,成為新君母子攻訐你的把柄啊!
然而貴妃嘴上說著“妾身不敢”,臉上卻明明白白“沒錯你就是”。
淳嘉看了出來,一陣頭疼,也不敢繼續這個話題了,趕緊問起來晉王的情況,好說歹說,總算雲風篁沉著臉,讓人抱了晉王到跟前,逗了會兒孩子,這番風波才勉勉強強的過去。
皇帝沒有拿住貴妃的罪行,也許是不願意也許是覺得不到時候也許是還有懷疑,總之也沒拿皇後跟顧氏怎麼樣,隻是一味的勸著兩位太後。
雲風篁揣測他可能是想這麼耗下去。
然而扶陽郡那邊,卻不打算跟他耗下去,故此沒兩日,就又出了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