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想對付敏貴妃,那必須在陰謀算計上,堂堂正正的碾壓她。
讓舉國上下都覺得她該死,讓淳嘉都無法繼續庇護她。
不然尋常栽贓嫁禍,雲風篁非但本身應付起來輕描淡寫,關鍵是天子迫不及待要相信她。
而被腹誹的淳嘉,退到後殿,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不及更衣,就命雁引:“你著個眼生的奴才去給那謝細雨交代一下,他自己不爭氣,莫要耽擱了貴妃娘兒幾個!”
天子口諭,底下人自然不敢怠慢。
謝細雨原本自忖必死,但因為老仆的到來,心生希冀。
誰知道,這份希冀才冒出來沒多久,就再次宣告破滅……
他本來也不是心誌多堅定的人,否則也不至於因為被攛掇一番,就對青梅竹馬親上加親的發妻以及親生骨肉下毒手,此刻頓時心態就崩了:“這是誰的意思?!是貴妃的意思麼?!我不相信!你讓貴妃親自過來,否則我絕對不會照做!”
喬裝打扮的太初宮侍者本來還客客氣氣,見這情形,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尖聲尖氣的說道:“謝主事莫不是以為咱家在跟您商量?那可真是會錯了意了!咱們是奉命前來傳話,是來吩咐您的!您要是聽了,還能得個體麵,您要是不聽……”
他使個眼色,左右自有人上前,躬身說道:“公公儘管吩咐,我等定當唯命是從!”
“謝主事不肯體麵,咱家也是沒辦法。”內侍淡淡說道,“既然如此,你們伺候謝主事一場罷!”
是夜謝細雨於獄中“自-儘”,淳嘉吩咐大理寺暫且按住消息不許外傳,著雁引去給雲風篁稟告了此事。
雁引歎息道:“其實陛下當時倉促退朝,原有著回護之意。誰知道謝主事這般惶急……竟等不及陛下想出法子來!隻是陛下說,他這樣一死,興許以為是能夠將娘娘撇清,倒反而顯得是畏罪自-儘了!如此死無對證,豈不是越發置娘娘於不利之境?”
雲風篁流著淚道了謝,說道:“陛下的恩情,本宮豈能不知?再說,這事兒,以陛下的英明,哪裡不知道怎麼回事?之所以退朝,無非是給本宮留些體麵,不欲十八哥更多不堪之處被道出罷了!此事要怪都怪謝氏教子無方,怪本宮未能及時察覺十八哥的糊塗,也怪那些居心不良引誘他謀害發妻的人,卻怎麼
都怪不得陛下的。”
她這是真心話,雖然謝細雨是親哥,且是謝氏罹難之後,僅存的胞兄,但他害其他人也還罷了,發妻親子,這是什麼概念?
雲風篁才進宮的時候,氣焰正盛,也不是沒想過利用家族,但她也沒想過故意將親近的血親安排去死來給自己謀取好處!
甚至如謝細雨這種胞兄,資質氣度如何,她心裡沒數嗎?
同樣的提攜,給王靈來之類,既見效果,也必定願意對她效忠……可她還是偏袒親兄弟,這是為什麼?除了覺得親兄弟更可靠外,還不是念著血脈親情?!
歸根到底,雲風篁雖然因為謝風鬟出事後的一些經曆,對家族不無怨尤,爾後又因為謝氏子弟的一些爭奪好處的舉動,很有些看不上自己的血親兄弟們,但作為謝氏這一代最受寵愛的嫡小姐。她在謝氏度過的幼年、少年歲月,是非常的意氣風發的。
她對謝氏到底是有著不淺的感情的。
尤其是同胞兄弟、關係最好的謝細雨。
這份感情,在一定程度上,蒙蔽了她的判斷力。
如果謝細雨不是她一起長大、共用西席的親哥,在當初謝江氏忽然難產身故,孩子也跟著沒了的時候,她說不得就要心生疑慮。
畢竟如顧老太爺在朝上說的那樣,謝江氏身體很好,父母親族都是子嗣昌盛,沒有出現難產的例子,而且他們的孩子也都健壯可愛,就她本身的體態骨骼,也是過來人認可的宜子,而且是那種不容易難產的身量。
否則以江氏的為人,如何會將她說給自己的小兒子?
而謝江氏的整個妊娠過程,也沒有聽說什麼不好,甚至當時雲風篁派遣的太醫,都說她胎像穩固、神完氣足,必能順順利利為謝氏添丁。
這種情況下,謝江氏足月而生,難產,還能說是命不好,攤上了溫徽賢妃那種情況。
但孩子既然生下來,前一天還好好兒的,後一天就不行了,這……???
就因為謝細雨是她親哥,她下意識就不會將他朝壞的地方,尤其是喪心病狂的方向去想。
所以聽到這個噩耗時,雲風篁懷疑過自己的敵人下毒手,懷疑過謝江氏母子倆沒福,也懷疑過其他各種情況,對於謝細雨,卻隻有同情跟憐惜。
同情這個胞兄,跟青梅竹馬親上加親的發妻成親不幾年,原本應該迎來嫡長子,一家子和和樂樂過日子的時候,卻遭遇了母子連番喪命的噩耗……這是什麼樣的打擊?
如今想起來,雲風篁隻覺得諷刺。
尤其是,想到之前,姑姑謝氏來說崔氏女的時候,姑侄倆還認真討論了許久,要怎麼說服謝細雨同意這門親事,而不是繼續沉湎在謝江氏母子離去的悲傷裡?
想必當時,謝細雨隻怕比她們還心急如焚,是生怕雲風篁太過體貼,縱容他繼續做鰥夫下去,錯過了這門他夢寐以求的婚事罷?
雲風篁淚流滿麵,哽咽著送走了雁引,卻顧不得放聲大哭,帶著哭腔讓陳兢:“你速速走角門出去一趟!”
謝細雨死了!
雖然作為親妹妹,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後,雲風篁也不得不說一句,這混賬該死!
但,如果他活著的話,她到底不可能當真處死他。
如今他自己了結了,作為血脈相係的妹妹,雲風篁仍舊感到發自肺腑的悲痛。
可她更清楚,此刻還不到讓她發泄的時候。
她必須趁皇帝幫她爭取的這麼點兒時間,利用謝細雨的死,將事情扭轉成對自己有利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