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清了場的蘭舟夜雨閣內,七皇子斟酌了下措辭,試探著問:“母妃,這事兒提起來,您可千萬彆太難過?”
本宮難過?
本宮難過什麼?
雲風篁心念電轉,立馬想到了會州城破之事,甚至想到了至今下落不明的江氏,她胸中一陣翻湧,麵上卻沉靜下來,緩聲說道:“你儘管說就是,怎麼?在母妃跟前,還要遮遮掩掩不成?”
“是。”七皇子咽了咽口水,平靜了下心緒,方才小聲說道,“母妃可還記得……記得當年玉山表姐之死?”
你說這個啊?
雲風篁一下子就放鬆了,心說這孩子到底不是親生的,都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不了解自己?
她怎麼可能為玉山之事難過?
還太難過?
那又不是她的孩子。
甚至生前也沒正經見過幾次,能有多少感情?
不過轉念一想這也是件好事兒,被養子認為心慈手軟總比被認為心狠手辣好吧……
“自然記得。”雲風篁迅速拿捏出遺憾夾雜著傷感的神情,輕歎道,“你們父皇統共就三個嗣妹,你遂安姑姑至今無所出,明惠姑姑呢當時也是膝下空虛,也就雲安生了雲山跟金溪兩個。雖然都是女孩子,但皇家還是十分高興。你們父皇更是破格封了她們為郡主,一應待遇更是不在公主之下……那會兒母妃私下裡還頗為羨慕你雲安姑姑呢,畢竟玉山小時候一點點大,委實可愛……”
她繪聲繪色的緬懷了一番玉山郡主,這才略帶緊張的問道,“怎麼?難不成,你九弟的事兒,跟這有關?”
“三哥有這樣的懷疑。”七皇子神色沉重的頷首,說道,“兒臣起初不相信,但三哥給兒臣看了許多案卷憑據……兒臣原本打算立刻回來稟告母妃的,然而三哥說,他是要靠這些東西,取得父皇的讚許,繼而在封王時,謀取更好的王號的。若是兒臣率先告訴了母妃,耽擱了他的事兒,那麼他寧可將那些東西迅速毀去!”
雲風篁沉吟道:“這倒是怪了,他既然不想叫本宮知道,喊你過去為什麼?難不成,真的隻是同你一起去尋小九?可是,你們也沒找到罷?”
七皇子說道:“兒臣當時也覺得奇怪,三哥解釋說他素來不受父皇喜愛,擔心到時候就算做成了此事,也無法令父皇加恩。再者,他也的確怕母後承擔太大壓力,所以拉上兒臣做個人證、賣個人情與絢晴宮,好叫母妃莫要繼續懷疑母後是其一,其二就是希望兒臣在事後才告訴母妃,請母妃為他美言一二。”
“第三就是,三哥說當時直接對玉山下毒手的人是伺候了雲安姑姑多年的老人了。擔心宮闈裡頭還有真凶的餘孽,怕兒臣回來稟告母妃會走漏風聲,反而給九弟帶去危險。”
七皇子微微皺眉,“兒臣所以才沒叫人留下口信。”
果然跟公襄秉混到一起去過的都不是好東西……
這小崽子也想蒙本宮了?
雲風篁微哂道:“但你想過沒有,你那三哥,同咱們既不是一夥兒的,且素來有著恩怨。儘管這份恩怨不算很深刻,無非是些小孩子家家的意氣,但你那三哥,豈非也還隻是個半大孩子?既然如此,想必他還是多少會往心裡去的。這種情況下,你大哥跟九弟出事,他就算心疼你們母後,不幫著落井下石就不錯了,遑論主動幫忙?彆忘記,儘管母妃懷疑你們母後,可最終在醒心堂鬨了一場之後,還是不了了之!”
“但算著時辰,你三哥喊走你的時候,這事兒結果還沒出來罷?”
“那你三哥是怎麼篤定,你們母後需要他幫助呢?”
“再者,案卷憑據之類的,都是你三哥拿給你的,誰知道是真是假?”
“如果他故意騙你,甚至想將你拐出行
宮之後下毒手呢?你這孩子,往常都說你機靈,怎麼遇見你三哥就犯糊塗了?”
她說到此處不禁歎口氣,“也怪本宮,這些日子忙了這個忙那個的,疏忽了你!”
七皇子連忙否認,說道:“兒臣沒覺得被疏忽,母妃自來都是十分照拂兒臣的。”
說了這話,遲疑了下,卻還是欲言又止。
見狀雲風篁也沒逼問他了,隻心疼道:“罷了,瞧你這樣子,趕緊去梳洗一番歇著罷。有什麼話,明兒個再來說,也是一樣的。”
就強行趕了七皇子走,繼而冷下臉來,命人道,“去請三皇子過來。”
說是請,其實不如說是召見。
本來她不是養大了三皇子的人,如今公襄秉都移到瓊玖宮有兩年了,按說應該避嫌,不好照麵的。
但貴妃素來強勢,再說她進宮時,三皇子尚未出生,倒也不像敬婕妤之類年輕妃嬪那樣忌諱。
總之陳兢很快將三皇子帶了過來。
跟七皇子一樣,他顯然也是才回宮就去了皇後跟前回話。
皇後心軟,壓根沒怎麼問話,就叫人送了他回去收拾。原本想著讓這兒子好生休憩下呢,結果三皇子方才沐浴出來,不及用膳,就被絢晴宮的人給堵住,強行“請”過來了。
雲風篁對著七皇子還哄上兩句,畢竟是一手帶大的養子,且外家於她有大用。
對三皇子可就沒什麼耐心了,茶水都沒給一盞,直截了當問:“你說了什麼騙得本宮的小七連個口信都不留就跟著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