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這般矯揉造作,明明這般輕浮又野心勃勃,那望著人的眼神時時刻刻都充滿了算計,可是他居然會信了這般滿心嫉妒毫無半絲柔順之心的女子,會被一個自小嬌養著長大,天真不諳世事的國公府女娘欺辱。
他竟是會覺得宋姝蘭死了生母可憐,卻忘卻棠寧父母早亡,她也無所依仗。
往日裡宋瑾修總是憐惜宋姝蘭身世,覺得她失了母親處境艱難,可是他卻從來都沒有細想,三叔宋覃身為朝廷官員外出辦差本是隱秘之事,宋姝蘭是怎麼能那麼恰好的找到了他。
他也沒有去想過,這樣一個從未見過父族,由著寡母養大性子荏弱的小女娘,是怎麼敢一個人去尋根本不知會如何處置她的宋家三爺,明知是外室女,是宋家汙點,她就不怕被宋家滅口?
直到那一日知曉她身份,知道她是宋鴻在外的私生女,知道她母親是逆賊之後,他才恍然驚覺,以宋鴻那般在意宋家前程,宋老夫人那般在意宋家將來的秉性,哪怕看重當年所謂的“情分”,他們又怎敢將人堂而皇之的留在府裡。
他那父親能為情所困一時糊塗,可當年能將那許貞攆出京城,甚至想要趕儘殺絕斬草除根的祖母,又怎麼可能答應將這般禍端留在府中?
除非……
宋姝蘭手中抓著宋家什麼把柄,讓祖母不得不退步。
除非她當日找上宋覃的時候就拿出了什麼讓三叔不敢置之不理的東西,才不得不冒險將人帶回了京城。
宋瑾修看著宋姝蘭臉上試圖惹他憐惜的眼淚,腦子裡是從未有過的清醒。
以前隻要她一哭,他就會覺得她受了委屈無條件的偏向她,他為了他斥責棠寧,為了她屢屢喝罵他自小疼到大的妹妹,他忘卻多年兄妹情誼,像是失了神智滿心隻想著不能讓她被人欺辱。
可是如今回頭再看那些淚眼盈盈,卻隻覺得充滿了算計。
這個女子將她的眼淚當成了武器,而他卻信以為真,愚蠢的讓人覺得可笑。
“阿兄……”
宋姝蘭被他看得渾身發冷,臉皮也是蒼白,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望著他,露出的側臉漂亮又荏弱,那蒼白的臉側眼睫輕顫著,她知道自己這樣最好看,也最能讓人心軟。
“阿兄,你彆這麼看我,我怕……”
宋瑾修靜靜看了她許久,才出聲:“你既喚我阿兄,怕什麼。”
他語氣溫和地伸手,覆在她嫌隙荏弱的脖頸上,那冰涼至極的觸感嚇得宋姝蘭身子一抖,仿佛被扼住了咽喉,嘴唇瑟縮著不敢說話。
“蘭兒,我是你阿兄,不是嗎?”閱寶書屋
宋姝蘭聞言不僅沒有放鬆,反而身子抖得更加厲害。
宋瑾修微側著頭:“你在怕我?”
宋姝蘭顫聲道:“沒……沒有……蘭兒不怕阿兄……”
若不是她身子一直發抖,臉上也白得嚇人,她這話倒有幾分惹人憐惜的親昵。
對麵的陸執年隔著牢中昏暗看不清楚宋瑾修的臉色,他隻是見著宋瑾修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認宋姝蘭這個妹妹,還言語溫柔像是在安撫,他忍不住靠在牢門邊嗤笑。
“宋瑾修,你是不是蠢,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沒看清楚這女人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