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是他鄉(十二)(2 / 2)

月柳又是搖頭,“那倒不是,就隻上回沒帶人。”

時修忖度一會,立起身來,就說要走。

月柳舍不得,簡直百年難遇這

樣一個有宋玉之姿,潘安之貌的男人,偏還是個愣子,又是做官的,要是攏住了他,豈不由得她擺布?

因此忙跟著起身來挽他的胳膊,“大人忙什麼,眼瞧著午飯時候了,且多坐一會,叫我媽預備下酒菜,在家吃了飯再走也不遲嚜。”

他拂開她的手,湊巧看見西屏出來了,忙閃去她身旁,笑道:“來日方長,下回,下回我再來。”說罷擱下二兩銀錁子。

那月柳隻管扭住他不放,西屏少不得替他解圍,“姑娘這樣的花容月貌,還怕他下回不來麼?就是問案子也要來的,今日真是另有事忙,下回再來討姑娘的酒飯吃。”

如此一說,月柳才肯放手,與許媽媽將二人送至門外,嘴裡還隻管和時修撒嬌,“你可一定要再來呀,倘或不來,我就尋到你府上去!”

大門外卻是條街道,玢兒早將馬車趕到這街前等候。二人正要登輿,恰看見前頭一頂軟轎落地,轎上下來一位衣著素淨的女子,不由得回頭看她。

那女子領著個丫頭幾步到許家門前,叩了叩門。時修也瞧見了,立在馬車前道:“想必那就是許家的二姐。”

西屏點頭,“叫扶雲,昨日出局去了,想必才歸。”

時修收回眼,攙西屏的胳膊,“您先上車。”而後自己也鑽進車內,“那扶雲雖有幾分姿色,卻不及她姊妹兩個,這婆子要折本了。”

西屏眼瞅著他坐下來,笑乜他一眼,“雖然風塵女子一等要相貌好,可脾氣性情也要緊。聽許媽媽說,這位扶雲姑娘雖不如她姐姐妹妹長得好,可性情卻是極溫柔體貼,沒有那些輕佻舉止,穩重得倒像個良家人,所以有不少客人。”

“良家人?”時修輕蔑一笑,“要是喜歡良家人,又何必到這種地方來,在家陪著妻妾不是很好?”

西屏一雙眼滴溜溜在他身上轉,“可見你是個棒槌,男人家都是得隴望蜀,得了好女人,又想要壞女人。”

“好女人我知道,可壞女人怎麼解?”

西屏脫口而出,“風騷浪蕩,隻對他一個人,壞隻壞在他身上。”

時修靠在那車壁上,心裡暗嚼著“風騷浪蕩”四個字,眼看在她臉上,覺得骨頭有些麻酥酥的。

西屏暗悔,真不該對他說這些,因此彆過臉去,一句不說了。

這條街雖不怎樣寬敞,因是妓家比鄰,倒也熱鬨,滿街脂粉綢緞的鋪子和茶坊酒樓,攤子上也多是賣女人玩意的。路上的青石板像女人的臉,又膩又滑,全靠那些廉價的珠花簪珥給它點綴著顏色,因為廉價,顏色不正,粉的陳舊,紅的靡頹,像是棺材裡挖出來的陪葬品。

西屏想到月柳挽著時修的姿態,又是唏噓,又是可笑。時修也會些裝模作樣的功夫,並不全然不懂男女交往的手段嚜。

忽然他腸胃裡咕嚕嚕叫一聲,也難怪,給月柳喂了那些果子。她不由得溜他一眼,作一番感慨,“要是你和人家小姐相看時,也像今日這般能說會道的,也不至於叫你娘替你頭疼了。”

話是教訓,可聽著有點嬌滴滴的嗔意似的。時修嗤笑一聲,“要是我和人家小姐相看時也是這樣的輕浮態度,隻怕招來我爹一頓好打。”

她那姐夫是這脾氣,西屏橫他一眼,“又不是叫你輕浮,隻不過要你肯和人家多說幾句話。難道日後娶了妻,也把人晾在屋裡,不和人多說一句麼?”

“有話自然說,沒話卻說什麼?”

“沒話找話嚜。”

“那豈不是廢話?”

西屏簡直恨鐵不成鋼,忍不住剜他一眼,“男女之間說來說去大多都是沒要緊的廢話,但說著兩廂裡高興,喜歡,那就不是廢話了。難道你日日開口都是綸音聖旨,一字一句都是禪機道理麼?”

“我又不是皇帝和尚,說的自然不是綸音禪機。可古人曰,勿多言,多言多敗;勿多事,多事多患。”

時修還以為占儘道理,睨著她的眼睛泄露著兩分閒逸的得意。一時卻忘了,難道此刻不是在說著許多的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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