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雨下得小了些,稀疏纏綿,像結的蜘蛛網,悶是悶,細看也是晶瑩的,隻是拂在人臉上有點瘙癢,但又不知到底是拂在了哪裡,隻感到有一絲焦灼燒著心。
時修將笑不敢笑地睨著西屏,可西屏仿佛是掏空了精力來向他俏皮靈動地埋怨的那幾句,落後就有些心不在焉了。他覺得她今日的反常是和驟見著薑家的人相關,難怪那日他娘說起要請這薑南台在他們家做客,她表現得並不十分情願。
“您在薑家,過得很不如意?”本來自上回問過她那位姨父的話,他就想著不要去操那起閒心,何況這話原不該他做晚輩的問,免得長輩難堪。但到底沒忍住。
西屏緩緩搖了搖頭,緊著抬額看他,“你怎麼想起來問這樣的話?我看著像是在夫家受儘虐待?”
他直勾勾盯著她,不容許她扯謊的態度,“倘或薑家待您很好,您也不至於待他們家的兄弟這般冷淡了。”
他倒是明察秋毫,西屏不肯回憶那些糟心事,又提著抹精神笑起來,“什麼都瞞不過小姚大人的眼睛,怪不得主管刑獄。”說著又挖苦他,“不過今日你這股匹夫之勇,給人家瞧見,還以為小姚大人是位武將呢。”
時修笑著歎口氣,“我為官,他為賊,豈有做官的眼睜睜瞧著做賊的從眼皮子底下逃脫的?”
“嗬唷,好大個官呢!”西屏白他一眼,心裡卻忽然有幾分敬他的意思。他雖有幾分狷狂,卻難得這份正直。現今官場上,但凡機靈點的,誰不會耍點滑頭?
思及此,她的口氣不禁和軟溫柔了許多,拉過他的胳膊來細看,隻怕那大夫包得不好,“好在沒傷著筋骨,不過口子剌得深,少說也要將養一兩個月。聽見大夫說的麼?彆碰著水。”
時修本來沒有很疼,這會胳膊給她抬著,又像疼得很了,故意把眉頭皺緊,哎唷了兩聲後,腦袋歪在車壁上,對著她擠一隻眼睛,“您這會又不嫌棄我這血汙了?”
西屏丟下他的胳膊,死不承認,“我幾時嫌過你?”
“從小就嫌我。”他裝模作樣乜她一眼,小孩子似的,胸口頓時覺得揚眉吐氣,積攢多年的仇,終於今日得報了。
她假裝不記得,“我在這江都縣攏共也沒住上兩年,哪有那工夫嫌你。”
他看見她眼睛有些躲閃,也不和她強爭,心裡有些高興她還記得。
歸家後西屏在屋裡換衣裳,顧兒打發了個丫頭來請,說是付家奶奶領著她妹子來了,在家坐了好半晌,要等著給姨太太見了禮才走。
西屏微笑著答應,“我這就過去。”
心裡明鏡似的,哪裡是等著見她,隻怕姑嫂兩個一是來見她大姐姐,二是來見時修,不過借她做個由頭。走到顧兒房中,果見顧兒與這姑嫂兩個相談甚歡,一雙眼睛時不時地向七姐露出讚賞,瞧意思是有幾分喜歡了七姐。
西屏踅進罩屏內,那嬰娘忍不得,便問:“怎的不見姚二爺?”
顧兒雖瞧不上她這熱辣辣的態度,為這七姐,也少不得好言好語和她周旋,“已經使人叫去了,大概還在房裡換衣裳。”
嬰娘隻得把眼光放在西屏身上,“聽說潘姨媽今日走親訪友去了?什麼時候您也常往我們家裡去坐坐,大家都是客中,在這裡常做個伴豈不好?”
西屏客氣道:“我隻怕叨勞了你們不說,魯大奶奶也懶得迎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