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娘微嗤兩聲,“這話怎說的?我們雖是客居,可那是我親舅舅家,常言說姑舅親,打斷骨頭連著筋,我也做得主人,何必要旁人來迎待?”
這話儼然不將那魯大奶奶放在眼裡,沒見過這樣做客的。西屏和顧兒暗暗相覷一眼,不好說得,隻尷尬地笑著,“想是我多心,我看魯大奶奶好不賢良一個人,哪裡會懶得待客,改日我必去的。”
“賢不賢良天知道罷了,有的人慣會外頭做樣子。”嬰娘嘴敞,不留神漏出一句,立時悔悟當著外人說這些不大好,轉了笑臉,“嗨,您隻管去,我雖不周到,也不會委屈了客人。”
西屏暗咂這話,這嬰娘倒像是對魯大奶奶有些莫名的敵意一般,絕非性情使然,這表姑嫂兩個難道暗裡結了什麼仇?自然不好問,便接著客套。
未幾時修走進來,換了件茶色道袍,氅袖將胳膊上的傷罩得個周周全全,迎來和姑嫂兩個打拱。
那七姐福身還禮後便把臉低下去,不敢多看他一眼。嬰娘卻故意端出做嫂子的架子,明目張膽盯著他看個不調眼,一麵讚不絕口,“幾日沒見,二爺愈發精神了,怪不得舅舅常說二爺是揚州府年輕人裡數一數二的人物,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依我看,就是天上的神仙也比得。”
說著,把嘴稍微一噘,有些嗔怨,“可是二爺,你怎麼也不往我們那裡去?你和表弟不是多年的朋友?聽說從前還常來常往的,怎麼近來倒不去了?難道是聽說我們在那裡,煩嫌我們,不肯去了?”
莫說時修,連顧兒也聽出一身雞皮疙瘩,忙來搭話,“他近來問一樁案子,有些忙,和他爹一樣,心裡就隻有公事,連我也不放在心上。”
恰見雨停了,雲開霧霽,散出片太陽來,她有意將時修和七姐支開,免得嬰娘在這裡做出這些輕浮態度,“時修,你領著七姐到園子裡頭逛逛去,我們這園子雖不大,也有些奇花異草。”
時修雖不情願,更不情願在這裡應酬這嬰娘,因此應承一聲,請了七姐出去。
好在這七姐怕羞,一路
上隻管低著臉,不敢多話。他也隻管出他的神,一頭走,一頭想著案子。
不知走到哪裡來了,忽聞七姐驚呼一聲,指著他的胳膊,“二爺,你袖子上怎麼有血?敢是傷著了?”
是傷口滲出來的血漬,隻一點,時修懶得管它,“不妨礙,一點小傷。”
“是給賊人傷的?”
時修隻稍稍點下頭,仍隻管往前引路,走到哪裡也不留心,走到哪裡算哪裡,隻盼著他娘和西屏早點同那嬰娘周旋完好送客。這七姐到底生得什麼模樣他也懶得細看,好像他領著的不是個青春年少的姑娘,隻是具行屍走肉。
那七姐見他背影漠然,心裡失落,在後頭思忖須臾,趕了兩步上去,低著頭道:“二爺想是煩我們今日來打攪?”
“沒有。”
“我原想著不該唐突來的,可我三嫂——”七姐猶豫該不該說,唯恐時修誤以為他們付家的女人都有點不端莊不自重,隻好說了,“我三嫂就是那脾氣,嘴快心直的常惹人誤會,她沒什麼壞心,就是熱情點。”
時修不好置喙,隻輕蔑地笑了聲。
偏有個丫頭尋到園子裡來,說嬰娘要告辭回去了。七姐心中不免生怨,還不是她嫂子見她和時修閒逛,有些妒意,所以來攪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