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覺得倆人可能馬上就要傷感情了的眾人忙去安慰路德維希,讓小親王殿下消消氣,可快點消消氣吧!
可是在喝下了近半杯的冰啤酒之後,路德維希卻依舊還是覺得很氣不過,並又說道:“陪著那位少將一起來視察的幾名校官裡的一位還特意在第二天的時候去找了我們的大隊長,和人繪聲繪色地描述了曼弗雷德的飛行表演,最後又說他這下總算明白為什麼我們大隊的受損戰機數量總是比彆人多了。聽說這件事之後我差點就要求降職處分了!然後我就可以要求調到彆的中隊去了。”
曼弗雷德不得不把自己已經做過了好幾次的檢討再接著重複一遍,而幾人的聚餐也就在這樣輕鬆愉快的氣氛中度過了。大約是晚上十點的時候,林雪涅開始收拾起了桌上的餐具,一起來參加劇場的克勞斯的妻子也去到廚房一起幫林雪涅。
而克勞斯自己則在客廳裡一本正經地帶著孩子,連帶著對此感到很好奇的曼弗雷德也一起來幫忙了。可是克勞斯家的幾個孩子卻是看起來正經極了,那一張張認真的小臉認真聽著自己父親講話的時候,看起來竟是比曼弗雷德還要像個大人。
屋子裡的氣氛溫馨極了,但是除了那幾個孩子,屋子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一場大戰即將開始,而今天的這個晚上則正是他們在戰前所還能擁有的……很短暫又很珍貴的寧靜時光了。
“你接到的命令是什麼時候走?”
在陽台上看著屋子裡這一幕的路德維希不禁這樣沒頭沒尾地向此時就站在他身旁的艾伯赫特問道。此時的艾伯赫特視線完全集中在廚房裡的林雪涅身上。他看著那個係著圍裙,正在和克勞斯的妻子邊交談邊一起洗碗的女孩,連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溫柔起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恍然回神一般地給出他的回答。
艾伯赫特:“後天。你呢?”
路德維希:“我和曼弗雷德明天就得走了。”
氣氛一時間就帶上了傷感,而路德維希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他選擇拍了拍艾伯赫特的肩膀,並說道:“聽說,你們在挪威打得不錯?起碼得比海軍厲害多了?”
對此,艾伯赫特隻是失笑著回答道:“你們很快也能試試你們和英國的空軍比起來怎麼樣了。”
“你這是在向我炫耀嗎,艾伯赫特?你可彆忘了,我其實是我們之中最早真正上戰場的一個。1938年3月在西班牙的時候,我就已經和蘇聯人交過手了。隻是沒想到,過了才一年多,原先戰場上的對手就成了我們的盟友了。蘇聯人的空軍不怎麼厲害,但我知道盟軍的戰鬥機本身就性能出色,他們的飛行員也個個都訓練有素。”
說著,路德維希又看向了屋子裡的克勞斯和曼弗雷德,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說道:“我和曼弗雷德其實在很多時候都會很擔心你們。”
艾伯赫特:“隻是擔心我和克勞斯嗎?就不擔心你們自己?”
路德維希:“我們是戰鬥機部隊的,和你們不一樣。在空中,隻要相信自己和隊友,我們是能夠把命運握在自己的手中的。”
當路德維希說出最後那半句話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讓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艾伯赫特笑了起來。在說出自己的發現之前,他首先失笑著和對方說出抱歉:
“我不是有意要把我學的那些東西用在我的朋友身上的,路德維希。但是你對我說‘你們是能夠把命運握在自己手中的時候’,我覺得你曾經一度懷疑過這一點,而且非常非常懷疑。”
路德維希:“有這麼明顯?”
艾伯赫特:“很明顯,起碼比你以為的要明顯得多。”
路德維希:“你們這些負責過情報工作的家夥還真的是很討人厭。”
路德維希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了對被自己好友看穿了的“討厭”,卻還是在那之後決定和友人分享自己曾經的矛盾和掙紮。
“好吧,的確是有過這麼一段。那是我在和一名蘇聯的戰鬥機飛行員遇上,取得了首勝之後。一開始的時候,我感到很興奮也很高興。但在那天晚上,我發現我失眠了。隻要我一閉上眼睛,我的腦袋裡就會出現那個倒黴的家夥從空中跌下去的樣子。我不確定我打進他座艙的子彈是不是直接打中了他。但我確定那個家夥一直到最後都沒能跳傘逃生。”
說著,路德維希沉默了起來,知道好一會兒之後,他才帶著自嘲的笑意說道:“其實和那時候的我比起來,他的技術也不是很糟糕。他隻是……差了那麼一點。然後我就想,這會不會也是我的最終歸宿。那之後我做了起碼一星期的噩夢。”
艾伯赫特:“你沒有告訴曼弗雷德?”
路德維希:“沒有,那小子太難管了,根本就沒被選進禿鷲軍團,還羨慕我羨慕得不行。在真正經曆這些之前,他不會理解的。”
說著,路德維希臉上的表情變得輕鬆起來,他甚至又習慣性地皺起了眉頭,也露出了那種不耐煩的表情,並說道:“後來我給自己寫了一封遺書,但我又對自己說,‘我會活下來的’。一直到今天我也很堅信這一點。”
這實在是一句簡單、有力,又會讓人心生笑意的話語。於是路德維希又重複道:
“我會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