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在淩晨三點半的時候, 來自於英國皇家空軍的轟炸終於停止,而林雪涅的播音也就此結束了。
雖說她不過是連續工作了三個半小時,但在深夜進行工作本來就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於是林雪涅在起身的時候不禁伸了個懶腰, 並且也給自己捶起了肩膀。
在她的桌子上, 放著很多還未來得及收起的信。
由於現在空襲已時有發生,並且每次持續的時間還很長,林雪涅顯然不可能寫得出那麼多的播音稿。雖然空軍部的聯絡人對她的要求是“隨便說些什麼都好, 哪怕給他們放放音樂”,可林雪涅卻不想那麼的敷衍了事。
因而她便在節目中向她的聽眾們說出了提議。
她說,如果有人願意的話, 可以給她寄來一些信,她可以在節目中挑選一些信念出來, 然後再在節目中給寄信人以回複。
由於持續的轟炸對於各地的郵政網絡也有了很大的影響,因而林雪涅在發出了那個倡議的三天後才開始收到了她的聽眾們寄給她的信。
並且,她也在今天的播音節目中念起了這些信件。
雖然節目的反饋還不可能這麼快就到, 但她自己覺得……她在今夜的播音應該還不錯。
又喝了兩口水的林雪涅把這些信和她的保溫壺一起收進了大背包裡。
背起了背包的林雪涅走出播音室,並去到了她在空軍部裡的一個小休息室。
她打算在這裡先稍稍睡上一覺, 等到天亮後再回去。
她和自己在走廊上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打了招呼,但在推開那間休息室的時候,感到了困倦的林雪涅還是把自己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門上。
而後, 她便在自己的休息室裡看到了那個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人。
——那是她的綠眼睛男孩。
穿著黑色製服的艾伯赫特就坐在她休息室的椅子上, 並在房門打開的那一刻就站了起來。
那讓林雪涅張了張嘴, 卻是什麼都還沒說就向屋子的外麵看了一眼。
直到她確認走廊上什麼動靜也沒有, 並且也沒人看到這裡, 她才關上了門,並靠在門上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的?”
艾伯赫特:“我來接你下班。”
說完這句,艾伯赫特便走向林雪涅,並道:“我到家的時候,你剛剛接到通知過來這裡準備播音。我和韋納一起吃過了晚餐,又聽了一會兒你的節目。在把他送回無憂宮酒店之後,我就過來了。”
林雪涅:“可你……可你其實不用這麼做。”
艾伯赫特:“那我應該怎麼做?”
林雪涅:“你可以……可以在家睡一覺,等到明天上午就也能見到我了。”
當林雪涅說到這句話的時候,艾伯赫特就走到離她很近的位置了。那讓原本還有些不知所措的林雪涅和對方瞪起眼睛來。
看到這樣的林雪涅,當然明白她意思的艾伯赫特便停下了腳步。
“可我想早一點見到你。也想讓你更早些看到我帶給你的禮物。”說著,艾伯赫特便向林雪涅伸出手來,並道:“把你的包給我吧。”
就這樣,原本還打算在休息室裡待上半宿的林雪涅便和艾伯赫特一起回了家。
可即便如此,她對於這個男人也依舊還有著抗拒。
當綠眼睛貴族的座車在這片隻有朦朧月光來照明的夜晚緩緩前行時,和戀人一起坐在了後排的艾伯赫特試著去抓住對方的手。
可林雪涅卻是在自己的手被艾伯赫特碰到的時候很快抬起手來,並把它放到了另外一邊的胳膊上。
但旁邊的艾伯赫特卻也不介意這些,並隻是問道:“我給你備了車和司機,可你去電台的時候卻都不用,為什麼?”
林雪涅:“因為我覺得現在這樣可能讓我感到更自在。儘管現在也是空軍部的人在每次做節目之前來到你的彆墅把我接走,又在第二天的上午把我送回去,但是……”
艾伯赫特:“但是什麼?”
歎了一口氣的林雪涅看了一眼汽車的後視鏡,在勉強看到了司機那認真開車的臉後,她才轉過頭去,用很輕的聲音說道:“艾伯赫特,當一個女人處於一段讓她感到不那麼確定的感情時,她不會願意大張旗鼓的讓每個人都知道她和那個男人的關係的。”
從空軍部的電台回到兩人位於波茲坦的彆墅,這其實不是一段那麼長的距離。
但在沒有燈光照明的夜晚,這段路程卻會變得相當漫長。
並且,它還會因為一路的沉默而變得更為漫長。
而當他們在接近早晨五點的時候才終於回到舒適的家時,進了溫暖客廳的林雪涅才說道:“艾伯赫特,我以為我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像那天下午一樣的事,我現在一點兒也不想它再發生了。”
這讓剛想要幫戀人把外套脫下來的艾伯赫特就站在那裡,也不挪動腳步地問道:“那你希望我現在怎麼做?”
林雪涅:“我希望你就像之前那樣。”
艾伯赫特:“哪個之前?什麼時候的‘之前’?”
林雪涅:“我對你說了‘再也不會給你寫信’這句話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