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年頭更流行電視機,收音機反而收不到幾個信號,每當有點聲音,說兩句就滋滋的。他必須打兩下,才能聽到連貫的話。
他似乎樂此不疲,很喜歡敲打收音機。
隻有這樣,家裡才熱鬨些。
他是孤寡老人。
兩個兒子兒媳外出打工,似乎怨他不為他們作為,連孫子孫女也一並帶走了,在外地安了家。
但他們心中的所謂“不作為”,不外乎是攀上周二妹這條線,去打攪他弟弟一家。
他才不傻呢,弟弟安頓好老娘,閨女沒有牽掛,才是為這個家好。
周嫂子因為兩個兒子,怨了他後半輩子。
怨個啥……
周二妹人雖然沒回來,不是請人回來照顧他們了嘛?就是家裡沒人,冷清了些。
家裡啥都不缺,也被照顧得妥妥帖帖的。
“周大爺!大爺!你家二爺回來了!”
二爺?什麼二爺?
“大哥。”
聽到爽朗的聲音,周澤國抬頭望去。
收音機滋滋的聲音逐漸淡去。
畫麵靜止了,時光回溯,電影倒帶。
他仿佛看到兒時的綠山碧水,聞到那會兒沁人心脾的空氣,聽到孩童們的歡笑聲打鬨聲,以及自己靈活的筋骨。
二弟狐疑地看著他,道:“大哥,你在想什麼呢?”
“啊,沒什麼……”
“周澤國!走!上山挖甜根吃!”
“今天比誰撒的尿遠!”
“哈哈哈,周澤安肯定是最後一名!”
……
同一個娘生的,一個已白發蒼蒼,走路不便,杵著拐杖,耳朵不好使;另一個麵貌仍抖擻,比同齡人年輕許多,七十歲的年紀,像四十多歲。
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一個鯉魚躍龍門,一個困在這個小地方一輩子。
“二弟……”周澤國渾濁的眼睛,清醒了幾分,抱著老周涕泗磅礴。
老周等他哭夠了,才讓開道,“大哥,你看看我把誰帶來了。”
周澤國順著視線望去,需要眯眼,才能將虛晃的人看實了。這一過程,對他而言是困難的。
更彆提,他擁抱二弟時,扔了拐杖,這會兒朝著周母走近時,步履蹣跚,每一步對他而言都是更為艱難的。
周母也淚流不止,“老大……”
喬鈺看到這幅畫麵,沒什麼表情。
畢竟在場所有人,除了她,都不知道上輩子周母和軍娃子周文周武的慘狀。
這個大哥,在上輩子就冷眼旁觀過,所以現在這副局麵,活該啊。
不過,罪已經受過了,也年紀一大把了,也該安度晚年了。
喬鈺嘴上不說,老周在知道大哥現在是孤寡老人後,生平第一次來找她開了個口。她沒應,算是默認了。
喬鈺見他眉眼一鬆,感慨道:“老周,你怪我壓著二妹嗎?”
老周沉吟半響,道:“兄弟沒有媳婦兒重要。”
喬鈺:……你可真是你大哥的好弟弟。
“如果你現在拒絕了我,那一定是他做過罪無可恕的事。
我的小鈺做事看似亂無章法,實則有原則和計較。
我信你,小鈺。
夫妻之間,信任是根本,對嗎?”
喬鈺很感動,勾了勾指頭,對著他的臉吧唧了一口,“獎勵你的。”
老周樂滋滋的,忘卻了所有。
當然,這番話是夫妻倆私下說的。
事後,老周將喬鈺的意思轉達給周二妹,後者便將孤寡老人周澤國一同載回了京市,頤養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