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前輩說，”褚南潯覺得有必要把自己的身世講出來，以打消蒙懷仁的疑慮，“晚輩自出生那天起，就被父母拋棄，待我如親子的養父，也於八年前病逝，我在這世上，早已沒有親人，也沒有香火需要繼承，子嗣於我可有可無，隻有她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他見蒙懷仁沒有回話，又說道：“義父在江湖上也頗有名氣，外號‘醫毒雙絕’，晚輩不敢說全部得到了父親的真傳，但至少比鄉野大夫要強上許多，晚輩一定會傾儘所能，讓遲姑娘重見光明。”
蒙懷仁從少年時開始學醫，於醫學一道頗有研究，“醫毒雙絕”的名號，他也曾聽說過，不由地對褚南潯高看一眼。
他讓褚南潯稍候，起身去到隔壁的屋子，等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許多書冊。
他把書依次擺到桌子上，“既然你有這個誌向，這些書以及隔壁屋子裝的，你都可以隨意翻閱，希望你能從中獲益，早日治好貞兒。”
桌上的隻是冰山一角，隔壁房間可以說是一座醫學寶庫。
褚南潯翻著一本又一本的書，對蒙懷仁的典藏豐富程度感到吃驚：桌上的好幾本醫書都是失傳已久的，有好多都隻聞其名，市麵上連拓印本都沒有。
他被醫書吸引，不知不覺入了神。
火紅色的包袱還係在他的肩上，蒙懷仁知道，這是貞兒的東西，是上次去試劍大會時帶走的。
“這是貞兒的東西。”
褚南潯低頭看書，聽到蒙懷仁說話，意識到他說的是包袱，便取下來交給他。
“她把東西落在硤州的客棧了，我因為受傷，前些時才從客棧裡拿回來。”
蒙懷仁當著褚南潯的麵，把包袱打開，裡麵的東西被平鋪在桌麵上。
看到那幅明黃色的手帕，褚南潯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明黃色向來是宮廷的專用顏色，尋常百姓是不能用的，屬僭越之罪，一旦被發現是要砍頭的，難道……
“這方手帕？”褚南潯不敢直接相問。
“我曾在皇宮裡做了十幾年的內侍，有這種手帕也不稀奇。”
“所以，她是公主嗎？”
褚南潯知道，遲貞自小被蒙懷仁帶在身邊，如果她出身宮廷，就隻可能是公主。
蒙懷仁不答反問：“皇宮裡的就一定是公主嗎？是不是她是公主，你就會高看她一眼？”
他的問題來得很快，且語氣不善，褚南潯沒有料到，但依從自己的內心回答，總不會有錯。
“當今天下四分五裂，人人都可以做皇帝，做了皇帝就有三宮六院，然後生一堆女兒。可以說天下的公主，沒有一萬也有五千，又能比普通人高貴得了多少呢？”
蒙懷仁頷首，覺得褚南潯的話十分在理。
“你說的對，不止公主不值錢，皇帝也是一樣！況且，天下的君主沒有幾個是光明磊落的，他們不做些豬狗不如的事，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雖極力隱忍，褚南潯還是從他的話裡，聽出了無儘的恨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噴薄而出。
“師父，”褚南潯自覺改口，“您能告訴我以前發生的事嗎？我想知道她生病的原因，也好找到根治的方法。”
蒙懷仁閉上雙眼，腦子裡全是殘酷的過往，但總歸，遲貞相信的人，他也願意相信，於是，他講起一件遲貞的舊事。
“貞兒在很小的時候，大約五六歲的樣子，暈在了雪地裡，是我把她背了回來，那次，她差點死了，她是不能受寒的。”
這件事，褚南潯聽玄素講過，隻是他不明白，為什麼遲貞的母親會深中劇毒，還在冰窖中生子？
女子是至陰之體，天生比男子懼怕寒冷，遲貞在冰窖出生，身為抵抗力最低的嬰兒，她能活下來都是奇跡。
夜風呼嘯，隔壁早就沒了動靜，遲貞已經睡下。
今天之事，絕不能被她知道，以防萬一，蒙懷仁起身去隔壁，在她房內點了一根安神香，再折返回來，關上房門。
如此鄭重其事，倒是褚南潯沒想到的，他越發地想知道，他的貞貞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