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篤”的一聲響,畫舫終於停了下來,船艙裡的客人陸陸續續地下去,褚南潯一直等到人下完了,才拉著遲貞跳下船。
下船之後,是一座直通百花樓門口的長廊,燈光璀璨,極儘奢華。
百花樓迎來送往,生意興隆,往年的時候,慕名來參觀花魁選拔的人也很多。
這次,百花樓提前接到了許多預約拜帖,加上以往年客人數量所做的估計,老板覺得人員可能會多好幾倍,於是特意修建了長廊,好供客人遊玩歇息。
想不出陰差陽錯,在這次大雨中,長廊還起到了遮風避雨的效果。
有了比雨傘更好的遮蔽物,褚南潯總算不用打傘了,好在遲貞身上沒怎麼濕,他大可以放心。
“進去嗎?”遲貞伸手,觸到褚南潯的袖子,“你都濕透了,找件衣服換下吧!”
方才船頂的雨太大,遲貞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船艙裡的談話,沒有留意到褚南潯把傘都留給了她。
褚南潯環顧四周,除了水、就是姑娘和客人,哪裡去找乾淨的衣服,他搖搖頭,“算了,就這樣進去吧!”
“不行,衣服是濕的。”遲貞知道褚南潯在想什麼,她拉住褚南潯,“跟我來,我知道哪裡有。”
憑著回憶,遲貞很快帶著褚南潯來到之前的畫舫,並鑽到船艙裡麵。
“我跟你說,這些做生意的,有錢的很,出來逛窯子肯定準備了不止一身衣服,你穿去就是了!”
後麵進來的褚南潯,看到船艙裡五花八門,各種生活用品一應俱全,才知道遲貞說的不是假話。
有“歸州第一大盜”、“皇家通緝犯”頭銜的紅衣遲三娘在此,褚南潯不用學,自動就學會了順手牽羊,他在船艙裡一頓翻找,還真找到一套跟他身形相仿的衣服。
好巧不巧的是,這套衣服雖然是黑色的,上麵的花紋卻是紅的,好到,連遲貞都能看到上麵一條一條、模模糊糊的紅影。
換裝完畢,再次從畫舫下來,穿著全新衣物的褚南潯,竟產生了一種帶未婚妻子逛青樓的荒唐感。
好在他記得今天是來做正事的,沒有把心思一直放在百花樓這個特殊地點上。
鏡湖很小,長廊並不十分長,二人沒走幾步就到了百花樓的門口。
一路上都在做心理建設,告訴自己彆太在意地點的褚南潯,當門口的姑娘一擁而上,撲到他身上的時候,他還是打了一個冷戰,一聲聲“公子”,把他喚到寒毛都豎了起來。
門口的姑娘,就相當於客棧的夥計,隻起到個接待的作用,長得也不如樓裡麵的姑娘好看,但是“嗲”這一門技術,不比樓裡的姑娘差多少。
剛才一批畫舫的客人都進樓了,她們正閒得無聊,此時見來了新客,哪能不卯足精神,使出渾身解數,萬一遇到一個深情款款、又舍得花銀子的主顧,那不是交了大運了嗎?
況且新來的這位公子,長相出眾,像畫中的仙子一樣,就是不收錢、倒貼她們也是願意的。
至於公子為什麼逛窯子還帶一位姑娘,她們就懶得想那麼多了。
其中一位姑娘,見褚南潯不為所動,唯獨一張臉紅了,還以為他是害羞,於是大著膽子掛到了褚南潯肩上。
“公子是頭一次來吧,咱們百花樓可是楚國數一數二的花樓,姑娘也都是數一數二的,奴家花顏,在百花樓沒有什麼名氣,不知能不能入得了公子的眼?”
心上人就在旁邊,褚南潯頗有些尷尬,他不失禮貌地把花顏的手從肩膀上拂下來,側顏看遲貞的反應,慶幸她沒有生氣。
遲貞是沒有生氣,就是臉有點臭,臭到所有姑娘自動離她一丈遠,沒有一個敢近身的,連話都不敢和她說一句。
褚南潯怕拖得太久,芸竹不在樓裡了,又怕遲貞忍不住把姑娘們打一頓,趕緊開口撇清。
“我與新婚妻子在此地遊玩,聽說島上有花魁選拔,就想來湊個熱鬨,還請姑娘們那手下留情,放我們進去看看。”
任憑客人長得再好,都已經下了逐客令了,姑娘們也不想自討沒趣,主動四散,讓出一條道來。
她們不是沒有眼力見兒的人,早就注意到了客人著裝,所以,當褚南潯說遲貞是他的新婚妻子的時候,她們都沒有懷疑,甚至都沒有想一下,為什麼成親後,新郎新娘還穿著喜服四處晃悠。
瞥見姑娘們一走,褚南潯快速拉起遲貞的手,“你可彆生氣,來之前我也不知道這是青樓,早知道咱們就不來了。”
“正事要緊,咱們先找到芸竹再說。”遲貞知道褚南潯不會對其他人動心,一點兒也不生氣,反正她又看不見。
褚南潯知道遲貞是一個大度的人,不會為雞毛蒜皮的小事生氣,他放心地囑咐道:“等會兒我可能把注意力都放在找人上,你記得跟緊我,千萬彆走丟了。”
遲貞點頭,認真地跟在後麵,緊盯著前麵的紅色花紋。
進了百花樓,裡麵的陳設比外麵還要豪華,連酒盞杯盤都是上好的官窯製造,褚南潯總算信了,百花樓老板是馬楚前公主的事實,就是不知道,芸竹和老板之間又是什麼關係?
在船上時,褚南潯曾懷疑過芸竹是那位公主老板的侍女,後來又覺得芸竹會武功,而百花樓又人員複雜,芸竹是老板請來看場子的打手也說不定。
問題是,良家女子,誰會甘願到青樓來做打手了呢?
思來想去,褚南潯一點頭緒都沒有,更不要說旁邊一頭霧水的遲貞,她連芸竹是誰都不知道。
此時,樓裡的人川流不息,男男女女,各色服飾交織在一起,其中不乏各種豔麗的紅色,讓遲貞不知道該跟著誰?
她走走停停,隻能憑高矮胖瘦判斷前麵的人是不是褚南潯,好在褚南潯認真找人,也沒有忘記遲貞的存在,時不時地往後看一眼。
在樓裡轉了一圈,褚南潯都沒有發現芸竹的蹤跡,於是帶著遲貞往樓上走。
樓上的客人遠沒有一樓看熱鬨的多,褚南潯站在圍欄邊,從天井往下看,隻覺得自己像身處在螞蟻窩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