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是“士農工商”,“商”字排在最末尾,眾人見這位書生的打扮,都覺得他口出不遜,是因為身為讀書人,被末位的商賈壓了一頭,是以心生嫉妒,才對林知意頗有微詞。
那邊一群人激烈的討論,這邊的林知意卻等得心焦。
他見遲貞隻顧悶頭喝酒,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以為是姑娘家害羞,便又往前走了一步,順勢坐到了遲貞的對麵,並將折扇合起,挑著遲貞的下巴,強迫她把頭抬起來。
“姑娘不必害怕,我看你一身紅衣,是不是拜著堂就跑出來了?想必你的原配對你不好,你若是不想嫁給他,憑我林知意在福州的地位,一定會揪住這個負心人,替姑娘出一口惡氣!”
遲貞停下喝酒的動作,伸出食指將折扇撥到一邊,目光灼灼地“看”向林知意,想聽他還能編出什麼有意思的下文。
林知意受到了鼓舞,說起話來精神抖擻,底氣十足。
“姑娘真是可憐,千裡迢迢遠嫁到此,還不會說話,不知姑娘可否識字,也好將你的冤屈告訴我,讓我伸張正義,好過你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
先前說話的書生,見林知意一個勁地自行加戲,忍不住想笑,卻見周圍看戲的人都目光不善地盯著他,忍到最後,竟憋出來一個噴嚏。
“說完了沒有?”遲貞終於開口,耐心已到了極點。
“原來你不是啞巴,那可真是太好了!”林知意一拍桌子,起身到遲貞身邊坐下。
“我還說如此絕色人兒,若是個啞巴,該有多可惜——”他口中說著話,手已經不自覺地攀上了遲貞的肩膀。
溫香軟玉,儘在掌握!他林知意果然是福州城最風流倜儻的人!
尚未享受清楚,隻一瞬間,他感覺手臂巨疼,然後是“砰”的一聲響,再睜眼時,他已和酒樓的門板,一起跌出店門,撲倒在大街上。
迎麵而來的,是一輛疾馳的馬車,隨著一聲刺耳的尖叫,可憐的福州首富林公子,一日之間,既斷了胳膊,又折了雙腿,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再無力繼承萬貫家財。
其他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衝擊嚇得從座位上四下奔出,堵在大門口。
有覬覦賞金的,已經開始著手找馬車,準備把哀嚎的林公子送回林府,論功行賞;
也有怕事的人,將飯錢扔到桌上,屁滾尿流地逃了出去;
還有一部分人戰戰兢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們心係剛才說過的壞話,有沒有被遲貞本人聽到,隻等遲貞發難,就要立刻跪地求饒。
一群人各懷心思,悄悄掃向遲貞,卻見遲貞拍了拍手,扔給掌櫃的酒錢並門錢,隨後揚長而去。
大家撿回了一條命,立即拔腿就跑,轉眼間作鳥獸散。
*
是夜,郊外小院。
“殿下。”陳守元一臉神秘兮兮地從外麵進來。
王繼鶤端坐在房內,手上拿著繡有陳盈之畫像的粉色帕子,微微歎道:“你說她是不是知道了?不然乾嘛要跑呢?唉,可惜呀可惜——”
“殿下先彆可惜,”陳守元奉上茶碗,笑得十分殷切,“聽聞福州城中近日出現了一位絕色,如深山妖姬臨世,美得不似凡物。”
“哦——”王繼鶤來了興趣,終於抬眼。
他掃過陳守元空空如也的手,略微差異,“二十年不離手,突然間不拿那勞什子拂塵,總感覺你身上少了點什麼?”
“殿下說的是,”陳守元湊得更近,“我也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
陳守元做了幾十年道士,早就習慣了手拿拂塵,也隻有騙遲貞和褚南潯的時候,才暫且擱下。
“拂塵之事先不提,殿下就不想看看絕世美人什麼樣嗎?”陳守元擠著眉毛說道,潛藏的皺紋終於顯露出來,讓他和胞兄有了更多相似之處。
王繼鶤收起繡像,手支起下巴,“不知這絕色美人在何處?”
“想知道美人的下落還不簡單?”陳守元搓著手道,“林家在福州家大業大,美人心狠手辣,折了林家公子的手腳,林家正許下重金全城找她,咱們隻要跟著林家的腳步,找到美人,不是易如反掌嗎?”
“既如此,當真是天助我也!”王繼鶤拍著陳守元的頭,如同撫摸看家忠犬,欣然笑道。
……
黑暗中,一抹紅影飄然而至,很快消失在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