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送走遲貞,褚南潯左右無事,坐在窗前的桌上,研究起《百毒千物》來。
書是遲貞昨晚上留下來的,之前提醒他彆忘了大夫職責也是指的這件事。
剛接到書時,褚南潯就想立即研究一通,熟料遲貞一直拉著他傾訴彆情,書就被放到了枕頭下,直到這會兒才拿出來。
打開最外層包裹的布,褚南潯驚奇地發現,被修複過《百毒千物》前後差彆極其明顯。
陳守明持有的下半部他再熟悉不過了,破舊程度,幾乎可以用“韋編三絕”來形容;而其胞弟陳守元持有的上半部分,除了幾篇講如何利用毒物駐顏長生的,還有煉丹的之外,幾乎就沒動過。
這其中的差距,不用翻書,單從書的側麵、上黃下黑兩種顏色,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此時阿柔回房不久,暫時不會過來,遲貞也剛剛離開,一時半會兒不會來找,褚南潯把門窗都插上,打算認真研究一下《百毒千物》的全本。
他坐了一會兒,覺得哪裡不對,又起身給窗戶留了條縫,才心安理得地打開了書。
不看不知道,越往下看,褚南潯越覺得心驚,到最後,脊背上竟出了一層綿密的冷汗。
原來《百毒千物》的上半部分,在一開頭寫了許多毒性相悖的注解,除此之外,還有多種毒物組合,可能導致的結果,條目之多,占了將近十頁。
如果說兩種毒物之間,甲能壓製乙;三種毒物之間,甲能壓製乙,乙又能壓製丙。由這一部分注解,褚南潯甚至可以想象,遲貞的身體內有將近百種毒物,它們一邊發揮作用,一邊互相製約,而遲貞本人,就是一個大型的養蠱載體!
褚南潯不禁後怕,如果按照他之前和陳守明配的藥來替遲貞解毒的話,不僅不能解毒,還有可能打破遲貞身體內的平衡,讓她經曆萬毒鑽心之苦,死後連塊骨頭都不剩。
後怕之餘,褚南潯又覺得慶幸:慶幸遲貞知道被騙後及時下了山,也慶幸他在照天燭滯留數日,沒來得及給遲貞用藥。
唯一難過的就是,陳守明再也看不到《百毒千物》的上本了,隻能帶著遺憾去到地下。
褚南潯找來紙筆,將從遲貞脈相和狀態看出可能中的毒物,與書中的注解進行對比,幾經思考,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那就是,想給遲貞解毒,必須將她中的所有毒物全部找齊,然後反向使用,打破一環套一環的壓製,最後再用一味極其厲害的藥物,把最後一個被喚醒的毒物殺死於無形,才能徹底根治。
想到此處,褚南潯的心中豁然開朗,仿佛幽深的井底突然照進來一束光,給井底之人指明方向。
想通症結,他決定再上一次陷虎山。
雖然陷虎山上的很多毒物都被陳守元破壞殆儘,但陳守明和其父親在山上經營多年,與其到其他未知的地方去尋,不如把山上大肆搜刮一通,機會還更大一些。
而且不趁現在上山,隔得越久,山上的毒物極有可能一種都找不回來。
就比如噬心蟲,山頂的土池中已經一條都不剩了,他當時害怕蟲屍遇水複活,爬到其他地方去害人,就一把火把它們都燒了。等到現在要用時,他除了後悔,就是寄希望於花圃下的洞穴,希望能在那裡找到一條,不至於血本無歸。
一旦鑽到醫書裡,褚南潯就開始廢寢忘食,在這一點,同為大夫的蒙懷仁和陳守明也差相仿佛。
時間流逝,窗口的日光逐漸西斜,直到一隻帶了信管的爪子從窗戶縫裡伸進來,他才驚覺,他竟然一直從清晨坐到了現在!
褚南潯伸了個懶腰,把窗戶開大一點,看著蠻牛一跳一跳地蹦到桌子上。
“看看你給我帶來了什麼好消息?”他把和麻雀差不多大的蠻牛捉在手裡,拔掉信管上的塞子。
信管中,就一張食指長的字條,上麵寫了八個字“無事用飯,有事寫信”。
“知我者,遲姑娘也!”褚南潯笑道。
他一忙起來就什麼都忘了的性格,遲貞再熟悉不過了,之前手握著絕世武學,都還要在遲貞的敦促下才有時間練,更不要說,驟然間得到了《百毒千物》的全本。
他把蠻牛放下,決定給遲貞回信。
遲貞看不見字,需要外人代讀,所以信件的內容要簡之又簡,萬不能讓有心之人看懂;又或者,寫一些平常的話語,叫人看了,也不會多作解讀。
想了一會兒,褚南潯提筆回了“明早上山取藥”六個字,既說清楚了事情,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就算代讀之人看到,也頂多以為,遲貞是寫信之人的病人,雖然事實的確如此。
他將信件卷起塞回信管,把蠻牛放到窗台,看著它飛了出去。
信件送出去不久,外麵就傳來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