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安靜又黑暗,連那抹最熟悉的紅色都沒有,遲貞從未像今天這樣無助過。
眼上的紗布大約明天才能取下,她閉著眼睛,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其實半個月的時間,已足夠她適應這雙普通的耳朵了,要不是神秘人出現得太過突然,她不可能這麼被動。
外麵悶熱難當,身邊卻涼風習習,背上的冷汗不停地出來、又被吹乾,遲貞攥緊紅綾,大概猜到自己在什麼地方。
“你還真是陰魂不散!一路追到這裡,不嫌累嗎?”
“怎麼,啞巴了嗎?帶我到這裡來,不會是為了找罵吧!”
……
劈裡啪啦,遲貞說了一大段車軲轆話,都沒有人搭腔,她後知後覺,原來那個人不在這裡。
她長舒一口氣,從懷中取出皮革小包,拿了一柄銀色小刀在手上,摸索著尋找出口。
小刀在關鍵時刻能當暗器頂一陣子,可是她聽不見,暗器又該往哪裡發呢?遲貞想了一陣,把小包裡的另外兩柄小刀也拿出來,連帶剛才的那柄,一起放到靴子上的暗器袋裡。
一個合格的暗器大師,不管哪個位置都可以藏暗器。她的鵲尾針一向是藏放在箭袖裡的,還有一部分綁在腰上,被暗紅色輕紗罩住,腿上雖然有暗器袋,但大部分時間都空置著,想不到這次還能派上用場。
洞內崎嶇,儘是彎道岔路,遲貞耐著性子找了一回,也沒摸出門道。
在不知道轉過幾個路口後,她似乎聽到了一個極其忍耐的聲音。
遲貞罵自己太過緊張,如此危險的地方還敢產生錯覺,不是風聲鶴唳嗎?她靜心吐納,幾息之後,便不管不顧,又開始往下走。
風洞陰涼多水,她走著走著,就感覺有水的滴答聲,一滴一滴,連接不停。
彆又是錯覺吧?遲貞心想,以她的耳朵,現在不可能聽到如此細微的聲音。
她凝神靜氣,決定不再管耳朵的事,將全身心都投入到手上,想用觸感找到一條出去的路。
“你很厲害嘛,竟然能找到這裡來。”洞穴深處,是一個男人忍耐而又無力的聲音。
乍聞之時,遲貞被嚇了一跳,不過一會兒,又高興起來:原來她剛才沒有聽錯,那是不是意味著,她的耳朵已經好了?
如果耳朵好了,那麼眼睛……
遲貞不敢多想,怕希望之後迎來的又是失望,她麵上強裝鎮定,淡然笑道:“你能跟著我,我為何不能找到你?”
洞頂並非嚴絲合縫,喬岱看向遲貞頭頂,那裡有一處缺口,外麵彩霞滿天,太陽就快要落山了。
盛夏時節,是喬岱最難熬的時候,要不是美色難擋,此刻他應該在極北的阻卜,而不是躲在這個頭都不敢露的風洞。
天氣炎熱,更遑論福州地處極南,一年四季都是盛夏,他隻有過了子時才敢行動。
從潭州到福州,一路都是豔陽天,鬼知道他走了多久,今天要不是聽到遲貞的聲音,他是絕對不可能從洞裡出去的。
遲貞聲嬌骨媚、天姿國色,喬岱怕死,卻不怕風流致死。
他頂著經脈爆裂的危險,在烈日灼烤下一步步接近遲貞,起初他也怕被遲貞聽到,得知對方耳朵沒了神力,他好一陣興奮,於是起了戲耍之心,接連跺腳,就是為了看到遲貞緊張的樣子。
采花幾十年,喬岱最喜歡看女子緊張害怕、又無力反抗的樣子,這會讓他無比興奮。
隻可惜最後血脈僨張,就快壓製不住,否則他還會在洞外逗留一段時間。
喬岱清楚得很,如果是平時的遲貞,他是沒辦法帶到洞裡去的,今天之所以能勝,全靠“措手不及”四個字。但是這一趟,喬岱也隻剩下半條命,隻因外麵熱氣逼人,令他血液沸騰,真氣激蕩,脈搏幾乎快炸開。
好在這一趟不虛此行,因為幾月沒見,遲貞更添姿色,額上那朵赤紅的海棠,好像是為她量身打造。
喬岱貪婪地欣賞,目光從海棠花一路往下,蠟黃的麵皮陡然變色,“你眼睛上戴的那是什麼?你最好把它拿掉!”
美人就該美得明目張膽,醜陋的白布隻會讓明珠蒙塵,他現在身體尚未恢複,否則一定會衝上去,一把將白布扯下。
見遲貞不動,喬岱有些憤怒,“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嗎?”
半月之期未到,遲貞對這次的治療充滿期待,自然不可能聽神秘人的吩咐。她把手伸到頭後,將繃帶緊了又緊,好像專門在與那人作對。
喬岱出身自鵲形門,雖然很早就被溫韜逐下山去,沒有學到全套的鵲尾針,但作為鵲形門弟子中的佼佼者,他已經是暗器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