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岱放聲大笑,自動過濾掉難聽的詞語,“這還多虧了向從陽,這個人出了名的小氣,弟子死了都舍不得買一口棺材,如此人品,又能教出什麼樣的好徒弟?那幾個人一把我抬出門,就找了個荒郊野地扔下,不正好給我創造了機會嗎?”
“原來如此。”褚南潯恍然。
如今的百裡閣,大概沒人會記得覃雅山和望鶴軒是誰?儼然已成了向從陽的私地,喬岱化身田嶸,重拜覃雅山門下,死便死了,還值得鋪張浪費嗎?
喬岱順了一口氣,又道:“我拜在覃雅山門下,本就是為了‘烈焰流身’功法和武聖劍,覃雅山一死,又有誰把我當大師兄看?不都是巴結劉瞻那個小人嗎?就連屈世俊,整日唯唯諾諾的,你又以為是什麼好人!”
“屈世俊的事我不予置評,但是你與向從陽,倒是十分匹配!恕我直言,溫圖和試劍大會,也是你攛掇的吧?”褚南潯垂首,怎麼說屈世俊對他都有救命之恩,良知尚存,與百裡閣的其他人還是不同的。
“聰明!”喬岱撫掌笑道,“可惜溫圖空有野心沒有腦子,我隻在他和向從陽之間撩撥了幾句,他們便深信不疑,殊不知武聖劍和武林盟主也是他們兩個能覬覦的嗎?我空耗十年都沒能得到的東西,又怎會輕而易舉地讓給這兩個無知鼠輩!”
“那你後來又為什麼放棄了盟主之位,反倒處處使絆,加害遲貞?”褚南潯眼含怒意,轉頭看遲貞時,又化為和煦。
“為什麼?”喬岱失聲冷笑,“我喬岱最愛的是什麼,你莫非不知道嗎?唯‘美色’二字!試問一個人人敬仰的女俠,和一個被世人棄如弊履的飛天女賊,究竟哪個更容易得手?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
說罷縱聲狂笑,再不把眾人放在眼裡。
“如此,那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褚南潯一聲斷喝,再不與喬岱多費口舌。
他按下腰間搭扣,漆黑如墨的流雲劍倏地彈出,劍動的同時,他人已拔地數尺,轉瞬上了房頂,與喬岱鬥作一團。
香燭鋪的老板一看情況不對,也不敢再躲在房子裡了,但是大門外被圍得根本出不去,他想了一下,見院中的幾個人還算麵善,乾脆跑到後院,躲到遲貞一旁。
屋頂劍光霍霍,喬岱本就是強弩之末,流雲劍鋒利異常,幾番交戰,他的身上已沒有一塊好肉。
“仗著兵刃,贏了也不夠你吹噓!”喬岱氣喘連連,還不忘使出激將之法。
褚南潯朗聲一笑,“空手一樣贏你!”隨後將流雲劍送回腰間革帶。
鬥起拳腳,褚南潯也絲毫不輸,流雲劍法中有一“纏字訣”,在劍法與白手中同樣適用,正好給了他展示的機會。
午後的陽光更顯悶熱,彼時,喬岱已綿軟無力,出招的速度也慢下許多,褚南潯剛開始還想拿他練練招,鬥了一會兒便失去興趣,準備一擊致命,誰知喬岱賊心不死,將生死置之度外,反倒與南潯拚起掌來。
內力並非褚南潯所擅長,即使頹喪如喬岱,他也不敢掉以輕心,於是使出了十分的力氣迎上,隻盼彆在遲貞麵前丟臉。
誰知雙掌剛一相交,喬岱便如斷線的風箏,從屋頂跌落下去,在泥漿中連滾數圈,噴出一口鮮血。
“哈哈哈,”喬岱突然大笑,麵上流露出淒涼,“可笑我拜入百裡閣,甘心做二代弟子十年,都沒能得到的‘烈焰流身’,今日竟在你手上看到!望鶴軒可真是待你不薄啊,把武聖劍和百裡閣不傳之秘都給了你,我笑那向從陽就像個傻子,明明嫁個女兒就能解決的事,非被他折騰到一無所有。”
說完又是幾聲大笑。
“你說,我剛才用的是烈焰流身?”褚南潯震驚不已,那日吳士乾試他武功的時候,他便覺得奇怪,怎麼身體裡突然出現了不一樣的力量?難道竟是烈焰流身嗎?
喬岱鄙夷一笑,“我還能認錯嗎?覃雅山雖然沒教過我幾天功夫,但好歹烈焰流身我還是見過的,我都快死了,騙你還有什麼意義?”
褚南潯更加疑惑,不由地看向遲貞,卻見對方亦是搖頭。
自從遲貞把烈焰流身給他之後,他便一直好好封存,隻等到百裡閣時,找個心地善良的弟子誠心托付。也隻有那天在客棧剛得到時,忍不住好奇瀏覽了一遍,難道烈焰流身這般神奇,僅僅是看一眼,就神功入體嗎?
不等他想明白,就被喬岱打斷。
隻見喬岱在泥濘中盤膝而坐,神態說不出的淡定,緩緩開口道:“打算給我怎麼個死法?現在就告訴我吧。”
褚南潯回頭看向遲貞,征詢對方的意見,畢竟他跟喬岱之間並沒有什麼直接的過節,一切都是喬岱得罪了遲貞,他們才有了交集。
然而遲貞並沒有搭話,隻抬手將頭上的鵲尾針拔下來,塞到阿柔手上,然後點了點頭。
“師父……”阿柔淚盈於睫,蒼白的臉上滿是感激。
倏地,一枚帶著“柔”字的鵲尾針破空而來,在喬岱的心窩深深刺下,割開了這段間隔二十一年的恩怨。
幾乎同時,天空一聲驚雷,咆哮的雨聲從遠處席卷而來,很快將香燭鋪包裹在內,化解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悶熱。
喬岱抬頭望天,嘴角漾起一抹慘笑,“這場雨未免來得太晚了些。”
若是早一些,他還會敗得這樣徹底嗎?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褚南潯冷眼問道。
喬岱沉思片刻,臉上再一次浮現出陰森笑意,“彆的話倒也沒有,不如替我給向閣主帶聲好,問問他,床底的女兒香是不是還沁人心脾?”
說完連笑數聲,倒在泥濘中,再也沒能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