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說出這句話後，遲貞也在觀察幾位長老們的反應。
隻見彭、衛、鐘三位長老如之前一樣靜坐，波瀾不驚，隻有大長老藍舍陀和二長老塗青鬆，在聽到《百毒千物》四個字時，表情起了明顯的變化，顯然是知道這本書的。
“幾位長老沒聽說過嗎？”遲貞見他們都不說話，特意解釋一遍，“這是一本記載了各種毒物的奇書，書中不乏一些用毒物折磨人的手段，當真是慘絕人寰。”
她細細說著，包括書中以毒煉胎的非人手段，也事無巨細地講了出來，想進一步窺探到對方的心之所想。
然而，幾位長老毫無波動，遲貞心念一轉，突然笑了起來，“當然，貴寨如世外桃源一般，長老們又德高望重，自然不會與外界相爭，沒聽說過此等邪物也屬正常。”
說罷垂下眼皮，從餘光中觀察對麵幾人的反應。
藍舍陀掐了一片煙葉，用指甲不斷將煙葉折疊，最後卷成一個圓筒，才緩緩開口，“倒也不是沒聽說過，說起來這本書，與我們村寨還有些淵源。”
彭、為、鐘三位長老一聽，紛紛亮起雙眼，身為寨中領袖，他們還是第一次知道，寨中存有他們沒聽過的秘密。
待煙葉卷好，藍舍陀將其放進煙袋鍋子裡，使勁摁壓幾下，下首的鐘長老見狀，立即從一旁取了油燈，為他點上。
“這件事由來已久了，可能還要從先祖時說起。”藍舍陀抽了一口旱煙，煙圈從鼻孔裡緩緩飄出。
“相傳楊廣坐天下的時候，極其迷戀長生之術，於是在宮中養了一批道士，專門為他煉丹。楊廣是一個極有心思的人，他雖然養了道士，卻並不完全信賴他們，又把其中一部分任務分給了宮裡的禦醫。”
“當時宮中有一名道士，為了取悅楊廣，特意編寫出了一部毒之又毒的奇書，孰料楊廣雖然殘暴，在翻了一遍後，也覺得裡麵的東西太過毒辣，不由懷疑，以這種方法求永生，真的能夠成真嗎？於是把書給了一位有名的禦醫，讓其遍尋天下，找齊書中記載的藥物，看看是否真實存在。”
楊廣固然殘暴，與王鏻父子一比，竟也有了人性，遲貞在心裡不由將他們放在一起比較。
隻聽藍舍陀又道：“楊氏統治時期，咱們部族遠不如現在這樣緊密，還分散在許多小村寨裡，因為生活困難，寨子裡的人時常上山采藥，賣給外麵的漢人，用來補貼家用。”
“那道士雖然鑽營媚上，本事還是有的，書中記載也基本上都是真的。禦醫走遍了全國各地，終於在幾年後找齊了書中的大部分藥物，隻差最後一種，一直沒有蹤跡。這一年，他來到建州，根據藥鋪掌櫃的指引，來到了咱們村寨。他聽掌櫃說，咱們村寨的後山上有許多稀世藥材，便給了寨中的長老很多報酬，讓長老允許他在寨中居住。這些報酬對於窮慣了的先祖們來說，簡直是意外財富，於是在長老的允許之下，那位禦醫得以在寨子裡行動自由，並由年輕力壯的人引路，到山上去采藥抓蟲。”
“飛龍山地形複雜，林中常有瘴氣，正是毒草生長的好地方。禦醫在村寨中住了一年，卻一直沒找到最後一種藥材，正當他猶豫要不要進京稟告楊廣時，外麵卻傳來了楊廣的死訊，說楊廣遭宇文化及囚禁，已經被勒死在江都了。禦醫心灰意冷，便放棄了出去的想法，安心地在寨子裡住下來，平時采藥之餘，也幫寨子裡的人瞧病。”
“當時，寨子裡有一位叫阿布的年輕人，自年幼時便得了癆病，治也治不好，死也死不掉，寨子裡的年輕人便給他起了一個‘阿痼’的外號，不僅如此，大家因為害怕被傳染，全都離阿痼遠遠的。隻有那位禦醫心善，去看過他幾次。”
“有一次，阿痼不知道從哪裡得知，說禦醫手中有一本神書，隻要吃了書中記載的藥物，就能夠延年益壽，治好一切疾病。阿痼聽信傳言，去找禦醫要了幾次，結果被禦醫罵了一通。阿痼氣憤地回到家，之後羞憤難當，便跑出了寨子，從此不知去向。”
“禦醫到寨子時，曾把他找尋到的藥物也帶了進來，長老為感謝他幫寨子裡的人看病，就在後山的林子裡給他劃了一塊地，給他種藥材用。因為種的都是毒藥，禦醫特地囑咐，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能到藥地裡去。”
“一連數月，阿痼都沒有再來，禦醫以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就沒有再管。誰知寨子裡突然出了怪事，起初是一個即將臨盆的婦女失蹤，大家都以為是意外，可能被什麼老虎豹子叼去了，便沒有過多追究。沒想到過了一段時間，寨子裡又發生了幾起，寨裡人起了警覺，便組織了巡山隊在周圍的山林裡尋找。”
“連續搜了幾天後，大家一無所獲，隻能寄希望於保護現有孕婦，確保不再發生意外。誰知孕婦沒事了，寨子裡又開始丟失嬰兒。有天夜裡，巡邏人走到後山的時候，隱約聽到了一聲啼哭，他被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到寨子裡去求援，事後大家打著火把，來到巡邏人說的地方，卻已經沒有了嬰兒的啼哭聲。”
“長老發動大家順著巡邏人的指引去找，最後把目光聚焦到了後山的山洞裡。山洞是曆代祖先的埋骨之地，向來隻死不生，發出嬰兒啼哭聲的，正是孔姓的洞穴。而最近一段時間，寨子裡並沒有將死的孔姓之人，大家都猜測洞裡是祖先的鬼魂，被嚇得一個二個都不敢動。”
“禦醫是外來之人，不用遵循本族的族規，在他的建議下，長老允許他一個人到洞子裡去查看，誰知這一去，洞外的人一直等到天亮，都沒有再見他出來。”
“他死了？”聽到此處，遲貞忍不住發問。
藍舍陀沒有回答，繼續講後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