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舍陀斜眼看了孔采文一眼,將大煙袋鍋子在鞋底連磕幾下,站起身走到高台中央。
他掃了眼邊上站著的十六名少女,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宣告甄選開始,台下又是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遲貞與褚南潯能眼旁觀,他們前夜在洞中聽到蓮姑的自言自語,說話間咬牙切齒,恨不得將仇人生吞活剝,他們當時不清楚蓮姑的恩怨,還以為蓮姑與長老中的某一位存在血海深仇,所以想伺機報仇。直到看了廣場上的盛景,他們才意識到,這可能不是一個人的戰鬥,而是一個族群的抗爭!
掌聲過後,十六名少女在塗青鬆的催促聲中,緩緩走到高台中央,然後一字排開。
“一號,孔若雁!”
塗青鬆一聲高呼,排在第一位的女子率先揭開麵紗,露出瑩白如玉的麵容,引得台下一陣陣喝彩。
鐘若雁出生本寨,是長老孔采文的堂姐,年方二八,正值青春妙齡,也是孔氏中出了名的美人。
她站在高台上,眼中似有點點淚光,可終究一句話也沒有說,又蒙上白巾,退回到少女之中。
塗青鬆一一走過少女的身前,少女們垂目無言,也隻有在叫到自己名字時,才機械地揭開麵紗,之後再無多餘的動作,就連表情,也與前麵的鐘若雁相差無幾。
“七號,孔珍!”
在塗青鬆念完名字後,一位少女款款走出,隨後優雅地掀開白色麵紗,清冷的麵容令台下四驚,遲貞與楚南潯也瞬間打起精神,因為這名少女,就是與蓮姑在路上互傳東西的那位。
孔珍出自外債,與蓮姑同屬一個寨子,她動作不多,與前麵的少女一般無二,就連表情,也是悲傷無助,沒有多餘的情緒。
遲貞眼睛不眨地盯著,最終從孔珍的眼中,讀出了不一樣的情緒。
與其他少女不同,孔珍雖然也表現得很傷心,可是她的眼中有堅毅、有不屈,遠不像其他少女那樣,隻有畏懼和惶恐。
一番亮相過後,孔珍重新帶好麵紗,退回到少女當中。
之後又是一輪唱名,直到十六位少女全部展示完畢,台下的歡呼一浪高過一浪,在最後一名少女退回去後,塗青鬆又來到高台中央。
“族人們,經眾位長老商議後,今天將在這些待選的孔氏女中選出八位,進入到明天的選拔,台前已預備下大豆,大家看好哪位孔氏女,就把大豆投到寫有她名字的碗中,之後清點票數,預備準備明天的選拔。”
不等塗青鬆說完,台下的人已經躍躍欲試,大家爭先恐後,按姓氏排隊,先從藍姓一支,開始到台前投票。
時間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十姓的人才把豆子全部投完。塗青鬆居高臨下,看到人群外的遲貞和褚南潯,他將竹杖拄在地上,喜笑顏開道:“遲姑娘和褚少俠乃本寨貴賓,何不也跟著投上一票?”
“長老盛情,怎敢推卻?”褚南潯欣然笑道,大步走到台前,從盛豆子的壇子中拈起一粒,投到寫有孔珍名字的碗中。
“遲姑娘不來嗎?”塗青鬆問。
遲貞立在原地沉默不語,褚南潯見狀,從壇子中又拈起一枚豆子,走回到遲貞身邊,遞到她麵前。
“塗長老盛情相邀,遲貞自然要投。”遲貞目光灼灼地盯著塗青鬆,從褚南潯手中接過豆子。
此處與高台相距甚遠,約摸有五六丈的距離,遲貞將豆子拈在拇指與食指之間,全身氣息遊走,運力於腕,隨後一抬手——
“啊!”離碗近的人一聲驚呼,引得一群人圍過去看。
大家指指點點,有不少人回頭,像看怪物一樣打量遲貞,驚得說不出話來。
塗青鬆不知真相,他喝退眾人,從高台上跳下,來到碗的旁邊,隨之也愣在當場。
台上其他人見狀,在藍舍陀和孔采文的帶領下,也紛紛走到台下,眾人聚在一起,仔細觀察那隻碗。
這是一隻市麵上極其常見的粗瓷白碗,碗裡放了一個薄木片,上麵寫著孔珍的名字,距離碗的開口處約一寸的位置,赫然有一個圓洞,洞裡嚴絲合縫地卡著一粒豆子,竟像是天生就與碗燒在一起似的。
藍舍陀雙手微抖,輕輕將碗拿起來,就見碗的外麵同樣破了一個小洞,猶如被工具打磨過一般,切口邊緣十分整齊。
“雕蟲小技,在諸位長老麵前獻醜了!”遲貞展顏一笑,招招手,邀褚南潯同她一起離開。
轉身之時,她的目光與人群中的孔珍不期而遇,後者的眼神明顯顫動,爾後又恢複平靜。
遲貞大笑,與褚南潯結伴離去。
孰不知,白巾下的孔珍心潮澎湃,一雙手在白色廣袖中緊緊捏住,良久才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