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世俊低下頭,良久才輕歎一聲,“原因,我想我上次已經給你說過了,無非是不想死得太難看。我入門晚,跟著向從陽也是想有一番作為的,習武之人,哪個不想和遲姑娘一樣,除暴安良、瀟灑自如?誰知道上山之後,跟在向從陽後麵不是殺人就是放火,午夜夢回,我也怕那些人找上門來。”
感覺到肩上的針停下,屈世俊又道:“至於為什麼是你?大概是因為,我覺得你能從向從陽手下逃出來吧!而且那時候遲姑娘也上了島,作為硤州人,哪個不知道‘紅衣遲三娘’的大名?有她在,向從陽也不能拿你怎麼樣。說到底,你在島上過得豬狗不如,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我。向從陽不過是嘴皮子動兩下,事全是我帶人做的,救你兩次,也算是贖罪吧!”
仗劍江湖,是每個習武之人的夢想,用來殺人埋屍,不僅是屈才,亦是一種屈辱。褚南潯明白屈世俊心中所想,也就不在執著於救人的原因,安心給屈世俊治傷。
用來治傷的銀針是從遲貞那裡拿來的,昨天走得急,除了隨身攜帶的金瘡藥和解毒散,褚南潯把所有的東西都丟給了錢一刀。
好在那些花花草草都已經處理過,不必擔心把人毒暈。還有見血即狂的蝕心蟲,也早在回程的路上就用完了。此物又凶又毒,以防萬一,褚南潯把剩下的蟲乾全部用火焚毀,免得活過來害人。
冬月的天氣已經極冷,一輪針施完,屈世俊已經被凍得瑟瑟發抖,褚南潯看在眼裡,從外麵找了些乾燥的樹枝,又從屋子裡翻出幾件破家具,勉強支起來一個火堆,總算造了點熱氣出來。
然而,火對麵的屈世俊嘴唇青紫,雖然不再抖了,但想必也沒有溫暖起來,除了因為失血過多外,褚南潯很明顯地感覺到他們之間的區彆。
樹枝“畢剝”,不時炸出一串火星,褚南潯看著消逝的“流星”,腦子裡突然蹦出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伸指入懷,捏住薄薄的羊皮,隨後又退了出來,笑著說道:“屈公子如果有機會學成驚世的武藝,有沒有特彆想做的事?”
屈世俊聞言一怔,似乎沒料到褚南潯會問這個,他考慮了一下,又搖頭道:“我一個喪家之犬,還談什麼驚世的武藝?不被向從陽殺死,就是最大的奢望了。”
“屈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褚南潯添了幾根柴,把火燒得更旺,“向從陽也不是天生就這麼厲害,豈不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比他年輕,說不定哪一天,你就把他摁在地上了。”
火光中,屈世俊眉頭緊鎖,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又是一串火星炸出,他抬起頭,眼神中火光跳躍,“你說得對!今日的屈世俊不是向從陽的對手,不代表以後屈世俊也會如此。總有一天,我會學成驚世的武藝,讓向從陽跪在地上,後悔當初把我當狗一樣使喚!”
豪言壯語中,火對麵扔過來一個東西,屈世俊本能一接,牽動傷口噝噝作痛。
他牙關一咬,看著手中羊皮一樣的東西,“這是什麼?”
褚南潯不答,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何不打開看看?”
“也是,”屈世俊自嘲一笑,“都這副鬼樣子了,你還能害我不成?”
他給雙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很隨意地將羊皮展開。
饒是沒讀過太多書,他也認出了“烈焰流身”四字篆字,心中的震驚無以複加,已經找不到任何詞來形容。
“這,這,原來真在你身上,向從陽說的不是假話!”
“你信向從陽說的?”褚南潯挑眉。
屈世俊被問住,隨後意識到褚南潯和向從陽不是同一種人,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想知道為什麼在我身上嗎?”褚南潯問,看見對方點頭,他也不隱瞞,把在福州發生的事都說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屈世俊有一瞬間恍惚。
向從陽一直懷疑覃雅山把烈焰流身私授給了望鶴軒,後來又懷疑望鶴軒傳給了褚南潯,為此白白浪費掉了十幾年時間。
孰料,烈焰流身二十一年前就到了閩國皇宮,閩國國滅後,又到了王繼鶤手上。
屈世俊唏噓不已,翻看功法之際,也對把“向從陽摁在地上”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時近黃昏,遲貞還沒有回來,左右無事,褚南潯耐心為他講起修煉法門來。
寒風穿窗而過,有神功在前,屈世俊熱情高漲,倒也不覺得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