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劍意在崖頂應和了風聲,與之一起起舞呼嘯,身上的血落地生花,宛如一朵朵在人間盛開的陰間彼岸。驚鴻勉強讓劍氣濃縮托起身形,那形象仿佛一隻透明的鶴,高潔又優雅,卻堪稱無力的自山崖墜落。
指尖按不住傷口處的溫度流失,失血過多導致困頓感隨時間漸濃,那疼痛早已感覺麻木,此時驚鴻才真是明了那句痛過便覺不到疼了。
斷崖中段的狂風如同一刀又一刀的淩遲,驚鴻隻得隨著風隨意擺動無法自控的身體,但失血讓作為習武者本能看清的尖端逐漸模糊不清……
最後氣力已儘,鶴也散形,枝椏斷裂樹葉嘩響之聲不絕於耳,撞的驚鴻反而暫時精神了起來,不過等到自己停下,他已經無力撐起自己的身體。突然閃過友人的麵龐,明明他才被叮囑過,不能輕信於人,如今這樣怕是所有生路已斷,回不去了。
好不容易從石頭上挪開,卻也徹底沒了力氣,驚鴻連自己的話語都不能聽清,腦海裡已經在想家了,那裡有師兄和師傅,據說前年還多了一個師弟。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回去見一見多出來的小師弟,就要折在這裡了嗎?
夢中的他即將昏迷,現實中卻帶著一身濕漉漉的猛然驚醒,身旁唯一的熱源不知何時悄然消失。驚鴻有些迷茫的抬眼,卻發現桌上燭火一閃一閃,在他伸出手前便整個滅掉,然後房間中唯一的光亮便這麼消失。
失去燭火的屋裡很黑,位於側麵還能看見月亮的窗戶為了不讓夜風吹到病人身上,現在整個緊閉。驚鴻雙手死死捏著被褥,控製自己因為驚懼十分粗重的呼吸,他感覺很冷,即使在這樣封閉的屋裡,被厚重被褥包圍,也從骨子裡透出來冷意。
現在時間過去了多久?驚鴻不知道,他甚至有些慌,分不清自己是在夢中還是現實,直到屋門被外麵的人輕手輕腳地推開,那張熟悉麵孔出現在他麵前。
“驚鴻,你醒了?吃點東西暖暖胃,等等再說。”劍客的聲音聽著便是爽朗,那裡麵包裹了些掩飾不住的擔心,讓驚鴻終於注意到他手上發出香氣的瓷碗。
“咕嚕嚕……”從肚子傳來的聲音讓驚鴻紅了臉,隻努力埋頭在這飯碗中,不去看對方臉上的笑容。說真的,很是尷尬了,尤其是麵皮薄的人。
劍客沒有說話,隻是托腮看著驚鴻吃飯,房間中安安靜靜,沒有外人來打擾。
兩人還是擠了一個房間,隻不過一個睡床,一個找卿墨言借椅子,在屋裡搭了個小鋪子躺,醫館的孩子看不過去,硬是給人塞了一床被褥。第二日,兩位劍客都神采奕奕的,驚鴻的精神氣和剛開始都不一樣了。
如同蒙塵寶劍拭去塵土,雖然短暫進入虛弱期,卻還是鋒芒畢露。
“這位是照影,是我的摯友。”驚鴻和卿墨言介紹到,多日來不自覺皺緊的眉頭也放鬆開來,看起來更是好看了不少。
被稱之為照影的劍客向卿墨言和醫館大夫各自行了一禮,老大夫側了側身子,隻接下了一半。他是在卿墨言交了錢才救死扶傷的,這禮雖然不是受之有愧,但肯定全乎了不行,要不是被小娃娃背回來的,他救不救人都不是定數。
“要謝還是隻謝小墨言吧。”老大夫的笑容和藹,他摸著自己白花花的下巴胡子,揉了揉卿墨言低下來方便他動作的腦袋。
照影對此也不爭辯,自家人還是知自家事的,劍客雖然被說是不用暗器的光明磊落之人,但其中心性真正達標者也就十之一二。那個光明磊落,與其說是讚美,不如說是用不用暗器而已,老人家對救不救人有所顧慮也是正常。
所以主要的報答對象,其實還是卿墨言,但他也不知道這位到底什麼性格,但看服飾的話,照影能肯定他這身是正統劍客長袍。可是心性又怎麼是一身衣服和一個職業能夠籠統概括的?不如之後再問問驚鴻看看他的意見最好。
畢竟被救的人是驚鴻,他雖是摯友,也不好插手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