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日黯,寒鴉叫,墳土開。
李秀麗拉著劉醜,縱身而跳!
下落、下落、下落。
穿過無邊幽暗。似乎一瞬,也許數日。
她的雙腳踩到了地上,舉目看去,四麵都是黑黝黝的,極深遠,極寂靜。不可見的冥冥之中,似藏著甚麼東西。地麵則是焦紅色的。
唯有跟前一丈之地,有一扇緊閉的木門,新上的漆,炸黃的銅環,兩側各掛一個幽藍的鬼火燈籠,驅散了周邊黯淡。
李秀麗抬頭看,燈籠上方是門匾,寫著歪歪扭扭的“小妹之宅”四個字。
她打量片刻,向前走一步,欲要敲門。
誰知道,剛跨出一步,隻覺抬腳重千斤,咚,焦紅地麵就被她踩出一個大坑,她腳上一絆,竟無法控製地一頭撞上了木門。
然後整扇木門跟紙糊的一樣,轟然倒下。
李秀麗好不容易重新在地上站穩,心虛片刻。
瑛前輩叮囑她上門做客要禮貌。
但她剛進門,就把人家的門撞塌了,這算“禮貌”嗎?
她心虛時,前麵忽然亮起了許多的瑩瑩鬼火,形成一條筆直的路,也照亮了這座宅邸。甫一看去,像是在人間大戶的庭院裡,竟然花草樹木、亭台樓閣俱全。
隻是,此時瑩瑩而照,色俱冷翠。
從宅院深處,響起一個泠泠如水的溫柔女聲,如在耳畔:“客人初履陰宅,是我們沒有叮囑清楚,不必介懷。修為尚淺之時,人軀之沉重,難履此地之輕盈,請隨冷翠燭,慢步而前。”
李秀麗想她應該是讓自己隨著鬼火而前,就小心地往這條路上走了一步。
奇怪的是,在幽藍火焰的照耀下,她果然不再覺得渾身沉重,很快又能正常地走路了。
沿路到了正堂上,門扉無人自開,堂中同樣無人,隻四角點著蠟燭,在銅花模樣的燭台上燃燒,火焰發綠。
蠟燭前,竟還擺放了一桌的宴席,乍一看去,十分豐盛,雞鴨魚肉俱全,甚至還有些見都沒見過的菜色,像樹根,似人參,還有些貌似肉的塊狀物。大約是些山珍。
明明堂中無人,那女聲又說:“客人請坐,先用些吃食。”
李秀麗之前幾天都沒好好吃過飯,在羅家村,吳寡婦也就煮了點熱水泡的乾餅,拿來一疊鹹菜,就自覺很豐盛了。
她本來應該想吃的。但冷色調,尤其是綠光一照,再好的食物都看起來十分詭異。跟那盤糖醋魚對上,看那綠光裡的幽幽魚目一眼,她的胃口就倒儘了。
敬謝不敏:“不用。我吃過飯了。談正事。”
下一刻,就飄出來兩個童子,慘白的肌膚、詭異的腮紅,僵硬的肢節舉止,兩個紙人,輕鬆地抬起一桌吃食,消失在原地。
然後燭光一滅,堂中黯而重明。
滿室亮起柔和皎潔的明光,照得四下宛如白晝。
堂正中的主坐上,本來空無一物,現在坐著一個眼熟的紅衣布娃娃。
紅衣布娃娃身上騰起白霧,似虛如幻,漸漸變成了一個紅衣女童。
隻是,這一次,她臉上沒有遮著黃紙,口中也未含銅錢,肌膚上的屍斑消失無蹤,紅衣如新,兩隻小手局促地交握,看起來一點也沒有亡者的模樣,是個細眉細眼,黃發垂髫的尋常女童。
而女童身邊坐著的、照亮了滿室的,是一個......皺巴巴的......大月亮?
李秀麗揉了一下眼,確定自己沒看花眼。
在紅衣女童旁的椅子上,陪坐著一輪月亮。
渾圓但沒有麵目,白胖,但有些皺巴巴的,發著不刺眼的輝光,擠坐在椅子裡。
此時,“月亮”蠕動著,發出剛才聽到過的溫柔女聲:“客人請坐。”
李秀麗還在打量月亮,想起昨晚那輪突降的圓月。
耳邊卻傳來一道清脆女聲:“姨母,我們回來了!呀,這裡怎麼有個生人?”
從大堂的一道門後,轉出了一男一女,兩個人的年紀都同她差不多大。
少年男子是個清秀靦腆,白皙溫和的模樣,少年女子則眉目靈動,紅唇帶笑。
奇怪的是,他們的麵貌竟沒有蒙著像素,跟女童一樣清晰。
難道又是兩個非人?李秀麗想。畢竟她還記得自己身在地下。
這一對兒男女,一上來就一左一右,圍著那輪白胖月亮撒嬌。
少女摸了摸月亮的邊緣,說:“姨母,中秋早就過去,你怎麼還不顯瘦?還是這般圓。”
少男則一言不發,隻向月亮行了一個陌生的禮節。
“月亮”向李秀麗介紹說:“見笑了。這是我的兩個任性甥兒,孿生兒,姐姐喚作熊、弟弟喚作虎。俱是薑姓。”
姊弟倆就朝李秀麗拱了拱手,薑熊笑嘻嘻的,薑虎神色沉靜。
李秀麗說:“我叫李秀麗。”又看著月亮:“你......您呢?怎麼稱呼?”
這發皺的“月亮”說:“我是舊時月,曾照古江山。如今人間風物已改換,我也不再皎潔,所以退位讓賢,長居地下。俗家名字已忘懷,單隻留一個薑姓。你叫我薑月即可。”
好大的口氣,外形像盤月亮,就自稱是“舊時月”!
李秀麗正這樣想,卻瞥見遊戲麵板裡跳出提示:【前方檢測到高級修士一位、低級修士二人】,心頭不由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