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江龍王!
它因私展洞天而被緝拿, 沒想到就伏罪在山河社稷圖內!
聽到“李秀麗”二字時,皇帝就已經動了,手掌一翻。掌心閃出大夏王朝曆代密密麻麻的律法。
森嚴律法凝作烏雲, 帶來粘稠而沉重的壓力, 像巨大的掌, 一掌拍落李秀麗、張白,令他們身軀滯重,急速下墜, 墜向下方河山。
張白幾乎同時抽出了鏽劍,當空一劃, 寫了個“鳳”字。
字衍句, 句成詩。
一首關於鳳凰的詩作即可成型。
詩文凝練為一隻燦如火焰的鳳, 其翅一張, 就有數十米,它翱翔天空, 尾羽曳出流金點點。
張白撈著李秀麗一翻身,穩穩地落在了鳳凰背上。
同時,使他們身軀沉重墜地的壓力,被鳳凰周身的氣場所消弭。
鋪天蓋地, 森嚴地維護皇權的律法, 像漫天烏雲,又像沼澤,在山河上方彌漫,令其中的所有人都不得動彈。
鳳凰無法驅散烏雲, 卻快活、孤獨、瀟灑,靈如風,輕勝雲, 在其中穿梭自如。它無有真正的肉身,隻是衝天而去的思想快意。
律條能殺滾滾人頭,能墜血肉之軀,卻無法捕捉這一抹快意。
一擊不中,皇帝微微蹙眉,輕抬左手。
日輪嗖地升起。
山河圖的上方,太陽,忽然朝大地降低了。
耀目不可直視的天日中,竟然站了無數煌煌人影。
有明君賢王,更有從古至今的大儒大賢,他們麵目模糊,周身都由烈焰組成,衣袍是金色的,口中喃喃,念誦著古往今來,各色各樣的霸道、王道的文章,訴說著仁義禮智信的理論。
出口的經文、大道之理,交織成萬丈陽光,無邊無際地垂下,竟將鳳凰所有遁去的路都死死地鎖住。
仔細一看,就可以看清,垂下豈止是陽光,每一束陽光,都是由經文、大道的金字聚集而成的鎖鏈。
張白也被困住了。雙手雙腳都被鎖鏈纏困。
其中三道粗鎖,五道大鏈,更是直接穿過了他的胸膛,將他與鳳凰一起吊在了半空。
李秀麗周身倒是並未被鎖住,她跪坐鳳凰背上,又驚又怒,伸手想去拔斷鎖鏈,雙手卻直接穿過了光鏈,仿佛那真是陽光。
張白說:“不要白費功夫。我曾是某個陽世大夏治下的讀書人,也曾一生向往功名利祿。看似灑脫,始終塵網不得脫。所以,這招暫時對我也起作用。你不曾受過大夏的這些教誨,所以它們對你沒用。”
他說:“拿我的劍!”
李秀麗定神取鏽劍。
張白說:“寫。寫‘月’。腦子裡一首你最熟悉的、關於月的詩詞。”
李秀麗以劍為筆,提筆而書。
腦海中卻閃過了從小到大,最熟悉的其中一首詩詞。從她兒童蒙昧之時,就能背誦的一首詩詞。
歪歪扭扭的“月”字成型。
隨即演化為一首詩。
她才不想囉嗦的爸媽,也不想故鄉。可是一落筆,仍然是它。
張白看到,笑了,說:“好詩。”既有月,又有故鄉,好中之好。
詩落時,它一成型,就化作了一首歌謠。
每個人耳中,這首歌謠的曲調都不相同。
唯一相同的,是他們最幼小時候,躺在溫暖的懷抱裡,都曾聽一個慈愛的聲音哼唱過。或許歌詞不同、曲調不同,有的可能連詞都沒有。
但那慈愛的目光,親近的氣息,卻彙成了另一種意義上的同樣的韻味。
那是,連所謂聖賢的教誨,都顯得艱澀遙遠懵懂,隻有愛最近的時候。
山河社稷圖內,輕輕回蕩起這首無詞無調的歌謠。
太陽的灼烈逐漸消去,一縷不知從何而來的月光,伴隨著歌謠,極和緩地搖晃著這片山河。像發黃發舊的時光裡,像一雙溫柔的手,搖蕩著大夏這片繈褓。
山河社稷圖內,聖賢們閉口不言文章大道。
連綿起伏的山,忽然起了霧,似淚朦朦。
波濤洶湧的河,霎時緩和流,似凝神靜聽。
山有言,樹木簌簌搖曳,樹海萬裡聲。
河有語,浪打崖岸,綿綿不絕恨。
一霎時,仿佛人間門回轉古江山。
山河有靈,同喚“母親”!
皇帝肩上的月輪開始劇烈震動起來。
驀地,歌謠聲像一柄無形的利劍,斬斷了皇帝與月輪的聯係。
似光鮮的銀漆層層剝落。一片、一片,過於潔白新鮮宛如塗抹的脂粉,從月輪上碎裂而散。
月輪開裂,跳出了一輪發黃發舊,皺巴巴的胖月亮。
皇帝神色大變,立即將大袖一卷,卷著貴妃、其他修士,一瞬間門往後飄去,做出了一個防禦的姿態。
這輪發舊的月亮一從月輪裡跳出,就發出了柔和微黃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