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昌才看了開頭就不由皺眉。
本以為真有地方官員參劾韋眷,拿出韋眷為非作歹禍害一方的證據,他就可以借機發作,想辦法把梁芳的羽翼給徹底剪除,可當看到參劾韋眷的是個什麼天方國的人,頓時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天方國泛指阿拉伯國家,跟大明國土相距十萬八千裡,跟大明間並沒有多少往來。…。。
現在居然是天方國的人參劾韋眷?
鬨什麼幺蛾子?
韋泰道:“是這樣的,天方國的阿力王子,聽說其兄遊曆大明四十年,如今人在雲南,所以特地趕赴大明,並從滿剌加等處送來貢品等珍寶,本要上貢,再請朝廷準許他到雲南等處找尋其兄。
“結果人和貨到了廣州後,東西被韋眷給私吞扣押,阿力通過關係上奏,懇請朝廷嚴查此事,並核算其貢品價值,準允其前往雲南。”
“混賬!”
覃昌怒不可遏,大聲喝斥,“怪不得一個市舶司提舉,竟能有那麼多珍寶上貢,感情連外番朝貢的東西他都敢私吞,就如此還要把事賴到太子頭上?這群人可真是無法無天。”
韋泰歎道:“也是沒辦法的事,咱宮中山頭林立,就說這韋眷有梁芳為其撐腰,在京城他都可以無所忌憚,更何況是地方?”
覃昌道:“這群人實乃大明蠹蟲,懷公公對他們深惡痛絕,看來是有根由的。行刺懷公公之事,基本上就是這群人所為。”
“您看這……要報給陛下嗎?”
韋泰再度請示。
“你的意思呢?”覃昌反問。
韋泰道:“兩件事,合二為一,都跟貢品有關,如今貢品案又牽扯到太子。當下梁芳正緊鑼密鼓製造望遠鏡,這些案件合起來,要真能將其扳倒也可喜可賀,但就怕事報上去後,陛下依然無動於衷。”
“那就是不報咯?”覃昌再問。
“嗯。”
韋泰點了點頭。
覃昌將手上兩份奏疏合上,道:“那你還拿來給咱家看作甚?事已發生,卻要當作未發生?朝廷大事豈同兒戲?”
韋泰問道:“您說望遠鏡和香皂等物,會不會就是出自那回回用來朝貢的貢品之列?以奏疏所言,天方國阿力王子,準備上京來告禦狀,估摸用不了多久就能到京師左近,這事有沒有發展下去的可能?”
覃昌道:“這些從何知曉?那望遠鏡不是黃山雲母所製麼?難道天方國地界也有山名曰黃山?”
韋泰苦笑:“那根本就是覃吉的鬼話,如何得信?或許連覃吉自己,都不知那些東西究竟出自何處。
“這不錦衣衛剛將山東布政使司左參政鄭時押解到京,甚至還以此大肆牽連,扣押了京城與東宮有關的幾名官員?或許他們也想得知太子手上的望遠鏡從何而來呢!”
覃昌搖頭道:“白費力氣……想知道,直接問覃吉不就行了?”
“覃吉最近可十分謹慎。”
韋泰道,“他現在連宮門都不出,就留在東宮伺候太子,旁人想接近都難。且覃吉的話……恐怕連陛下都未必會采信。
“若是那阿力王子到京後,梁芳讓其跟陛下上奏,說那望遠鏡本出自天方國朝貢貢品,而太子所謂乃黃山雲母所製就是欺君,那又該當如何?”…。。
覃昌眉頭微蹙,望過去一眼,問道:“你是說,天方國的王子,原本上京來是為了告韋眷的,轉頭就跟梁芳搞在一塊兒去了?沒那麼玄乎吧?”
韋泰道:“番邦之人,怎會知曉朝廷內那麼多彎彎繞?他若知這京師勢力格局,還敢上京來告狀?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覃昌點頭:“覃吉的確說過,那望遠鏡再也造不出來了,若天方國的王子真如此說,太子恐無法自證。但僅以番邦王子一麵之詞,就讓陛下輕信,未免也太……”
韋泰問道:“那就是說,咱不管了?”
覃昌有些懊惱:“若是不管,梁芳或在此事上就此扭轉乾坤,那咱先前的努力就算是白費了。”
至此韋泰才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所以在我看來,還是應當告知陛下,且要添油加醋,幫韋眷一把,就說天方國的人是強盜,乃從彆的地方盜竊東西上貢,被韋眷匡扶正義。天方國的人還想倒打一耙。”
覃昌笑道:“你這是幫韋眷,還是害他?”
韋泰正色道:“從立場上,看似我們站在大明官員一邊,跟天方國之人對立,如此也會讓陛下覺得天方國這群強盜的話不可信。”
“容咱家斟酌斟酌。”
覃昌一時做不了決定。
一方麵他想把梁芳勢力給徹底傾覆,卻又知道即便禦馬監換了頭領,但梁芳留下的龐大勢力仍
舊不為其所控製。
至於是幫太子還是幫梁芳,他自己心裡也沒數……畢竟他隻是單純想站在皇帝一邊,似乎隻有皇帝給的才是金飯碗,而旁人給的都是泥做的,一摔就爛。
……
……
第二日。
覃昌去乾清宮向朱見深送奏疏的時候,還是把天方國王子參劾韋眷的事給說了。
“天方國?在何處?”
朱見深對此全無興趣。
覃昌道:“說是在大明的西邊,跟西洋靠得很近,若是要往佛郎機人的地盤走,就要經過天方國的地盤……過去幾十年,他們曾多次來大明上貢,最早始於宣德八年其國王遣頭人沙瓛到京朝貢。”
“是嗎?”
朱見深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韋眷為何要侵占他們的貢品?”
覃昌恭謹地道:“奴婢並不知悉內情,不過料想概因天方國使臣乃強盜出身,他們派船出海到大明上貢,貢品不是從本國起運,而是沿途自滿剌加等處劫掠,韋眷因此怒而出手……”
朱見深突然想到什麼,指了指覃昌:“朕記得先前送到宮裡來的貢品裡,有一件黃珊瑚,那就是天方國的人搶來的嗎?”
覃昌道:“奴婢不能確定。”
“想來也是。”
朱見深語氣仍舊平和,笑著道,“世間哪兒有那麼湊巧的事,這頭天方國王子剛參劾韋眷侵占貢品,恰好地方上就送了那麼多珍寶到京,隻怕每一件都是天方國從海外劫掠來的。但那望遠鏡……”
覃昌聽到這裡,瞬間豎起耳朵傾聽。
看來皇帝注意到了問題的核心所在。
貢品什麼的,包括黃珊瑚在內,都不是重點,一切就在於望遠鏡和香皂這兩樣東西本來是作為太子和梁芳爭執的核心物件兒,現在卻多了天方國的使臣攪局。
朱見深想了想,問道:“覃吉當時是怎麼說的來著?”
覃昌道:“回陛下,覃吉說的是,造望遠鏡需要用到黃山雲母,但大多數原材料都用以製造了,如今隻剩下一些邊角料,就算是造也造不出更優秀的……”
“那香皂呢?”
朱見深問道。
覃昌搖搖頭,道:“對此其並未提及,應該是……想造多少就造多少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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