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看戲
一連幾天,張延齡是上午寫話本,下午去彆院排戲,晚上還要寫各種計劃書,繪製圖紙,明明不用上課,卻搞得比先生都累。
這天夜裡張巒回來得很晚,又被金氏數落了一頓,惹得張巒很不高興,亂發一通脾氣後就跑到自家書房,見兒子正在寫東西,不由湊過去看了看,身上散發出的濃烈酒氣熏得張延齡直皺眉。
“爹,您又喝酒去了?”
張延齡頭都沒回,一邊書寫一邊隨口問道,“我好像聽到娘在罵您。”
“吾兒,你記住,女人不好相與,以後娶妻時一定要看準了,脾氣不好的千萬彆要,否則生不如死!”
張巒開始拿自己的婚姻觀影響兒子。
張延齡沒有接茬,而是問道:“今晚跟誰喝酒了?”
張巒道:“還有誰?就是翰林院的同僚唄……這不新科鼎甲三人,費宏、劉春和塗瑞,加上一些庶吉士,今天進行入館儀式,我也去湊熱鬨了,算是混個臉熟吧,晚上與他們一起喝酒。
“話說這一科翰林,才學似乎都很不錯。為父在他們麵前,都不敢輕易談及學問,生怕比不過。”
張延齡扁扁嘴問道:“是怕比不過還是根本沒法比啊?”
“行行行,為父肚子裡沒點兒墨水,就是個混吃等死的,這麼說你總該滿意了吧?臭小子,越來越像你娘了。”
張巒坐在一邊,好似在生悶氣。
半晌後,見兒子依然筆耕不綴,張巒又主動打破靜默,好奇地問道:“你在寫啥?新戲本嗎?”
張延齡搖頭道:“沒有,我在寫一些很有必要的東西,將腦子裡的記憶進行記錄和整理,以備以後用上。”
張巒詫異地道:“放著眼前的事不做,卻想著為以後打算?怎不等到了以後再寫?車到山前必有路嘛……你現在年歲還小,應該做點兒正經事。”
“就是因為我年歲小,咱們家也沒起勢,趁現在還能靜得下心來,把一些東西記錄妥當才是正理。要是過個幾年,那會兒我成天想著怎麼與人爭鬥,忙都忙死了,哪裡還有心思寫這些?就算想寫,也都給忘乾淨了。”
張延齡現在不得不做記錄。
因為所有的知識點,都來自於大腦記憶,沒有任何成形的文案書籍供他溫故而知新,這就導致隨著時間推移,必定會有很多東西逐漸遺忘,那就要趁著自己還能想得起來的時候,落到紙麵上。
也不是上輩子所學的一樁樁一件件全都要記錄,信息太過繁雜,如何都記不過來,他隻能挑重點,尤其是在這時代能用得上的東西。
“編戲的事咋樣了?依我看,李孜省就快派人來催促了,畢竟獻媚邀寵這種事,趕早不趕晚嘛。”張巒道。
“哦,已經排完了,幾個戲班子正在抓緊時間練習,然後再優中選優,挑最好的送進宮裡去。”…。。
張延齡介紹道,“一共就排了兩出新戲,其他的暫時不急。其實這次唱戲隻是個名頭,或者說是幌子,關鍵是李孜省要給宮裡送女人,且不能為士大夫詬病,就隻能走這麼個形式,其他的都不重要。”
張巒咋舌不已,隨即好奇地問道:“我聽說,朝中一些權貴也對陛下房幃事非常在意?屢屢進獻與之相關的東西?”
“哦,您說的是萬安啊!”
張延齡笑著道,“萬安乃朝中正統文官所不恥的人物……爹您可千萬彆以為他是首輔,就與他親近,將來這種人注定要倒台,而且是最快身敗名裂的那種。”
“哦,連首輔都要遭殃?兒啊,在你眼中,是否朝堂上就沒一個好人?”
見張延齡依然沒回頭,還在埋頭書寫,張巒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道:“算了,算了,問你也是白問,記得早點兒休息。
“為父明天還要去國子監走一趟,見見昔日同窗,並跟崔儒一起吃酒,這是之前就約好的……說起來還是國子監認識的這些個同窗比較質樸,沒現在圍在咱身邊的人那麼多花花腸子。”
張延齡終於出聲了:“爹,您現在無事一身輕,喜歡乾啥就乾啥,將來想閒都閒不下來。哦對了,爹,今天孫家派人來請您過府一敘,您沒在家,人家等不到就走了。拜帖放在您屋裡的桌上,您回房休息時記得看看。”
張巒不爽道:“哼,是你小子把鋪子租給他的,有什麼麻煩還是你自己去應付吧,我懶得過問。
“我那同窗,就是個秀才,連官都不是,我理會他作甚?現在想想,幸好你姐姐沒嫁過去,那孫家人一屋子鼠目寸光之輩,還好沒霍霍我家寶貝閨女。”
……
……
入夜,東四。
藥鋪舊院。
孫友將鋪子修繕一新,除了前門臉能做生意外,後麵把接待的花廳、會客廳和客房全都布置妥當了。
“爹,這花了多少銀子?”
孫程盈跟著一起前來驗收,不由蹙眉。
這會兒她的心都在滴血。
鋪子不是自家的,卻裝修得如此豪華,她也不知道老父親哪兒來的自信,一來攤子就鋪得這麼大,將來怎麼回本?
孫友卻自信滿滿地道:“鋪子馬上開張,我本要請來瞻前來撐場子,但看樣子他實在太忙了,
沒閒暇光臨。
“不過河間府在京很多人都會前來捧場,你看著吧,咱們孫家的興盛眼看就要到來了,以後這裡就是河間府官員和商人在京的聯絡地,想來,每個人都會賣我幾分薄麵,我孫家的名頭慢慢就會響徹故裡,跟著張家一起富貴。”
……
……
彭家邸店。
彭勉敷望著眼前堆成小山的泡過水的爛木頭,臉色青一陣紅一陣,顯得惱恨異常,他環視一圈,怒斥:“一群沒用的廢物,你們這麼多人竟連幾個毛賊都治不了?還不如養幾條狗,至少遇事的時候會汪汪叫幾聲。”…。。
在場一眾管事、夥計和力夫心中都頗不以為然。
狗能跟我們比嗎?狗隻能仗人勢,讓它們單獨麵對那麼多人,絕對跑得比誰都快。當時那個局麵,要不是我們挺身而出,說不定連邸店裡的貨都會有損失,你不但不感激,怎麼還罵起人來呢?
他們並不是彭家的包身工,隻是被臨時雇傭來做活的,按月結算領錢,幫幫忙可以,但要賣命就大可不必了。
掌櫃近前小聲道:“東主,事發突然,賊人又太過凶悍,見貨就往水裡扔,見人就打,棍棒專門衝著咱腦門兒霍霍,以有心算無心,我等吃虧乃順理成章之事。不過咱的人也把他們帶頭的那廝給打傷了,正好打在腦袋上,估計對方也不好受。”
彭勉敷隨即看向身後的管家,厲聲喝問:“查到張家有什麼動靜了嗎?”
“回爺的話,查到了,東四張家藥鋪現在已經不乾了,被同為河間府一戶姓孫的人家給轉租了過去,聽說要開個米鋪,店麵重新拾掇過了,前幾天已經開張了。”
管家小心翼翼,因為誰都知道彭勉敷脾氣不好。
最近彭家遇到的倒黴事實在太多了,再加上彭華馬上就要退休,以至於連同商號在內的整個家族,都處於內憂外困的局麵。
彭勉敷冷笑不已:“隨便一個河間府來的商賈,就敢當那出頭鳥?京師之地,做米糧生意的哪個沒深厚的背景?看來該給點兒顏色讓其瞧瞧了……”
管家遲疑道:“爺的意思,再派人去砸店?”
“我會乾那麼沒品的事情?”
彭勉敷臉上帶著陰損之色,“我不但不去搗亂,還要給他一筆買賣做,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能吃得下多少生意。給我找相熟的客商,去跟他談買賣,我讓他豎著進四九城,躺著出去!”
管家咽了口唾沫,猶豫道:“這種有地方官紳背景的商賈,多不會跟陌生人做買賣,咱還是彆費工夫了吧!”
彭勉敷不屑道:“這種人初來乍到,肯定想儘早把生意做大做強,先去給我查個底兒朝天,不讓他傾家蕩產,我不姓彭。”
“是,是。”
管家嘴上應著,心裡卻在想。
你咋不讓張家傾家蕩產?
還是說你沒膽子,隻能找姓孫的人家出氣?
……
……
紫禁城,不知不覺已是傍晚時分。
宮後苑臨時搭起來的戲台旁,禦座一早就安排妥當了。
李孜省、覃昌、韋泰陪同皇帝往宮後苑而來,一路上朱見深都在跟李孜省說著什麼,連旁邊的覃昌和韋泰都能看出來,現在皇帝對李孜省可說是信任至極。
“陛下,聽說最近宣府不太平,地方巡撫已請朝廷調太倉銀以備邊儲。戶部那邊也在叫窮。”
李孜省隨口道。
覃昌不由瞪過去一眼。
心說,你個李孜省好大的膽子,明明皇帝隻讓你過問吏部事務,你現在連戶部和西北邊事也想橫插一杠子?
朱見深一臉疑惑:“朝廷這兩年開銷是不小,聽說府庫稅收連年下降,到底是因為災禍頻頻,還是因為地方貪官汙吏太多?”…。。
“不好說。”
李孜省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