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官家遇刺了。
太妃娘娘受傷了。
官家一路抱著太妃娘娘進了宮。
這些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似的,眨眼的工夫傳遍了皇宮的每個角落。
向太後聽到了,幾乎站立不住,即刻帶人趕去聖端宮。若放在一個月前,打死她都不會相信自己居然會這麼擔心秦盈盈。
此時,聖端宮裡十分熱鬨。
“好疼,有沒有止疼藥啊!”
“不許碰,很疼!”
“都怪你,早知道就不該救你……”
氣哼哼的聲音中夾雜著一個低沉的男聲,偶爾溫聲低哄,偶爾霸道地製止她亂動,至於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半點都沒在意。
一眾醫官驚得麵麵相覷,怎麼都沒料到太妃娘娘會是這般性子。更讓他們驚訝的是趙軒的態度——官家有這麼好脾氣嗎?
宮人則是見怪不怪,一個個抿著嘴偷偷笑。
寶兒擔心得裡走外轉,偏偏趙軒不許她進去。
確切說,趙軒不許任何人進,包括醫官。
此時裡間隻有幾名醫女,正在給秦盈盈換藥。
回來的這一路秦盈盈沒少折騰,把溫王妃處理好的傷口折騰得出血了。
偏偏她還不知反省,反而怪到了趙軒頭上。
趙軒隻能耐著性子,好脾氣地哄。
崔嬤嬤站在角落裡,雙手交握在一起,隱隱打著顫。
許湖低聲安慰:“快彆擔心了,你也瞧見了,官家一點事兒都沒有。”
崔嬤嬤怔怔道:“秦——我是說太妃娘娘,她怎麼樣?”
許湖不由失笑:“原來你還知道關心太妃娘娘。”
崔嬤嬤瞪他,“快說,娘娘會不會有事?”
許湖低笑一聲,朝裡麵努了努嘴,“瞧這中氣十足的模樣,像是有事兒的?這次多虧了太妃娘娘,不然官家恐怕……”
他甩了甩拂塵,想起當時的情形,依舊心有餘悸。
崔嬤嬤亦是臉色發白,喃喃道:“幸虧有太妃娘娘……”
再說屋內。
這些醫女養在宮裡,是專門為各宮的娘娘調理身子的,學的大多是婦科,根本不會治外傷,看到秦盈盈的傷口腿都嚇軟了。
秦盈盈也害怕,扭著臉不敢看。
趙軒扶著她的頭放在自己肩上,溫聲安撫:“再忍忍,世則去請張小娘子了,她那裡有止痛的藥粉,撒在傷口上能好受些。”
秦盈盈不滿,“醫官明明也能治,乾嘛非要等?”
趙軒沉聲道:“你想讓醫官看到你的身子?”
秦盈盈想也沒想就說:“治病救人,哪裡顧得了那麼多?當初梁……嘶——”
趙軒抓著她的手倏然收緊,疼得秦盈盈話都說不下去了。
趙軒緩緩放鬆手指,一字一頓地問:“梁淮看過你的身子?接你回京的時候?還是在鞏縣的
時候?”
“什麼時候都沒有,彆胡亂猜測。”就算秦盈盈再大大咧咧,此時也意識到不對勁兒,連忙把話往回圓,“我說的是一位姓梁的大夫。”
“男的女的?”
“當然是……女的。”話到嘴邊,秦盈盈鬼使神差地撒了個小謊。
趙軒目光沉沉地盯著她。
秦盈盈挺了挺腰板,毫不心虛地對上他的視線。
趙軒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伸手將她的衣裳拉好,讓醫女們出去。
小古板……
秦盈盈偷偷吐槽:不讓彆人看,你還不是看到了?
張小娘子很快就到了。
向太後剛好也來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裡間。--
趙軒不方便再待在屋裡,和高世則一起坐在葡萄架下等,隻是一顆心還牢牢黏在秦盈盈身上,沒出來。
高世則瞧著他的模樣,問:“想好了?”
趙軒點點頭,“想好了。”
高世則同樣點點頭,“挺好。”
趙軒挑眉,“好在哪兒?”
高世則沒吭聲,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作為兄弟,看到趙軒能找到一位真心喜歡的小娘子,挺好。
作為臣子,能有秦盈盈這樣的女子做一國之母,也挺好。
張小娘子重新給秦盈盈處理了傷口,又開了一個藥方,細細叮囑寶兒如何煎服。
不待寶兒應下,崔嬤嬤便先一步道:“交給我吧,以後娘娘的藥我會親自盯著。”
寶兒眨眨眼,一臉懷疑,“嬤嬤你該不會在打什麼壞主意吧?”
“胡說八道。”崔嬤嬤狠狠瞪了她一眼,接過藥方走了。
寶兒不滿地咕噥:“就沒見她對娘娘這麼上心過,八成有古怪。”
張小娘子掩著嘴笑笑,福禮告辭。
潘意進了院子,低聲稟報:“刺客一共有三個,嘴裡沒藏毒藥,看著不像死士,隻一口咬定是夏人,來大昭為梁逋報仇,用了刑也不肯改口。”
趙軒搖搖頭,“不是夏人。”
倘若是夏人,不會想到把他引去西山寺。
這個計劃環環相扣,顯然已經布置了許久。
首先,他們故意假傳消息,讓潘意以為西山寺的水情很嚴重,就是為了把他引去西山寺。
這就說明,對方知道西山寺對他很重要。
而那個重
要的“東西”,並非秦太妃的棺木。因為除了梁大將軍、溫王妃、秦盈盈,還有他自己,沒有人知道秦太妃的棺槨藏在西山寺,就連高世則和潘意都不知道。
所以,對方布下的誘餌隻可能是溫王妃。
那些人八成知道溫王妃救過他的命,他一定放心不下,所以才會布下這個局。
夏人再神通廣大,也查不到這樣的宮廷秘辛,隻有可能是自己人。
太皇太後,榮王,還是……
“這兩天並未降雨,去查查西山段的堤壩是如何損毀的。還有,負責巡查這段的官員是誰。”趙軒聲音發冷。
不管是誰,既然傷了他的人,就彆想活命。
“至於那三名刺客……繼續審。若不肯說,便殺了。”趙軒眼底閃過一絲狠意,“審出來,也殺了。”
潘意心頭一震,抱拳應下。
再說屋內。
張小娘子帶來的麻沸散很管用,秦盈盈肩上的傷不再疼了,隻是有些麻。
她躺在床上,腦子裡天馬行空地想著各種東西。一會兒想想西山寺的竹林,一會兒想想柔情似水的溫王妃,一會兒又想到梁醫生。
一定要想辦法見見梁大將軍,看看他究竟是不是梁醫生。
正在打著鬼主意,崔嬤嬤便端著藥碗進來了。
剛熬好的藥還很燙,崔嬤嬤放在案上,等著涼些。
她自己則是撫平衣裙,跪到了秦盈盈跟前,鄭重道:“從前是老奴不守規矩,怠慢了娘娘,從今往後娘娘就是老奴的主子,老奴必一心一意侍奉娘娘。”
秦盈盈忙叫人將她扶了起來,“嬤嬤這是做什麼?”
崔嬤嬤雙目含淚,“娘娘救了官家,就是救了老奴,不,老奴一萬條賤命都抵不上官家的一根汗毛。總之,娘娘若不嫌棄,老奴這條命就交給娘娘了,從今往後但憑娘娘差遣!”
秦盈盈失笑,“好端端的我要你的命乾嘛?隻要以後嬤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彆再管我那麼多規矩,我就謝謝你了。”
崔嬤嬤嚴肅道:“該管的規矩還是要管。”
秦盈盈笑容漸漸消失。
崔嬤嬤又道:“該儘的忠也會儘。隻是,老奴年紀大了,有時候眼神不好使,若有什麼照顧不到的,還望娘娘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