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傷勢太重,已經沒辦法維持完全的觸手態,上半身顯出人形,腰以下的腕足萎靡蜷縮,滴滴答答地湧出藍綠色血液。
水鵲一沾枕頭,全然昏睡過去。
小伴侶沒有離開。
小伴侶在它築造的巢穴裡。
它拖行觸手,爬到角落的箱子,打開。
那是一個藥箱。
它看不懂字,但幸好一部分藥膏盒子表麵有圖案。
海怪帶著藥膏回到窩邊,笨拙地擰開蓋子。
擠出了一大坨膏體,掉在地上。
它懊惱地皺起眉。
為了避免浪費,掉在地上的膏體都用來塗了自己受傷的觸手。
乾乾淨淨剛擠出來的,抹在小伴侶的膝蓋上。
破皮的,紅紅的。
它一邊呼呼地吹,一邊眼眶無聲墜落冰涼液體。
在山洞裡點燃柴火堆、給小伴侶擦身體、換乾燥的衣服。
所有的這些事情做完後,滿地都是藍綠色的痕跡,但是它沒有力氣再清洗地麵了。
海怪蜷縮在被窩旁,牽著水鵲的手。
它需要睡一覺。
第二天會好的、會好的。
——還會好嗎?
*
在遠離人煙的海上如何消磨時間?
隻需要一把竹製的海竿,拋遠垂釣。
甚至不需要在魚鉤上安蠕蟲或者蚯蚓、沙蠶之類的。
隻需要一隻海怪。
海麵之下烏泱泱的一大片。
“bo——bo——”
熟悉的呼喚自海麵之下傳來。
裝好了。
海怪把用觸手砸暈的石斑魚,掛在海竿的魚鉤上。
最年輕的觸手扯了扯魚線。
搖動漁輪,魚線迅速攪起。
石斑魚釣上來的時候還在無意識地擺尾。
海怪殷勤地攀上來,看著他。
水鵲歎了口氣,摸了摸海怪的腦袋。
怎麼說呢……
每天釣魚都不會空軍的日子,還是有點無聊。
水鵲已經在這個世界駐留天了,77號還在十萬火急上報中。
不過這裡有山有水,還有海怪給他食物,而且這個世界的劇情進度一滿,水鵲就能看見了,重見光明的感覺非常好。
於是他安慰自己,權當作是在度假了。
隻有一點不好。
海怪太黏人了。
水鵲推開拱到自己跟前的腦袋。
這裡已經連續兩天刮南風了,天氣炎熱,他用手扇了扇風,太陽光從枝葉的縫隙裡撒下來,圓點的光暈落在他和海怪身上。
遠處的雲彩頂著白色的尖頂形狀,一朵疊著一朵聚集在一起。
下方隱約有黑色。
可能會下雨。
水鵲擦了擦額際沁出的汗。
飯後消遣的垂釣活動隻玩了一會兒,因為水鵲嫌無聊,海怪就把他抱到窩裡。
他有午睡的習慣。
因此海怪總是準點抱他回窩。
由於海怪之前縮在被窩邊的地上睡覺,水鵲覺得它太可憐,就讓海怪多鋪了幾層被子,把窩擴大,這樣就可以容納下海怪的身軀。
它低頭拱著水鵲的脖頸,親昵的動作和狗沒什麼區彆。
拱夠了,還要再親他。
說是親不儘然,它隻會嗅一嗅,接著試探地舔一舔水鵲的唇肉。
最開始水鵲還會推一推它的腦袋,次數一多,他也煩了,乾脆閉眼裝睡。
舔得水淋淋的,唇珠從上唇中央嘟起來。
然後它才會抱著水鵲入睡。
這是每天午睡和晚上睡前必走的流程。
今天好像不太一樣。
漆黑的腦袋順著頸窩往下。
水悄然打濕了雪紡襯衣,心臟的砰砰聲藏在那裡。
海怪喜歡傾聽人類平穩的心跳聲。
微不足道的起伏,平平粉粉被迫糊了水,黏著襯衣。
它的手臂肌肉虯紮,像鐵鉗子一樣桎梏著水鵲。
“你、你乾嘛?”水鵲慌亂中揪住它的頭發,想要令它抬起腦袋。
海怪沒有起來,埋頭拱了拱,它的發質硬,頭發不長,如同一叢叢硬茬子。
水鵲瞳孔一縮。
外麵是盛夏,海怪挑的山洞選址好,山洞內的空氣還是涼絲絲的。
寒意細細密密地貼著,平薄的起伏翹起兩粒小圓珠,頂著雪紡襯衣。
他指節蜷了蜷,拍打兩下海怪的腦袋,“快點起來,不睡午覺你就去外麵遊泳!”
在和海怪交流的時候,他隻能儘量使用祈使句,因為詢問的話對方聽不懂。
水鵲常常隻能選擇命令它。
它鮮少有違背命令的時候。
盛夏時節的海怪有消耗不儘的精力,和許多動物一樣,它的情動期在這個時候。
捕獵一結束,它會立刻選擇回到巢中和伴侶親昵,這樣會令它躁動的情緒穩定下來。
海怪是畸形的海底怪物。
它冰冷的口腔裡有整排的犬牙,布滿倒刺的舌頭。
哪怕是在第一個世界,肉肉的小粉珠也沒遭過這種罪。
海怪沒有這樣捕獵過,它這次對獵物很有耐心,即使濕溻溻的口腔一直在滴落涎水,它也沒有選擇啃咬獵物,而是用尖牙慢慢地磨,倒刺抵著,隻有威懾的作用。
襯衣皺巴巴的,白色清透,平平的淺粉腫成了嫩紅尖尖。
沒有刺痛感,但是又麻又癢。
水鵲扛不住,他的眼角一直在沁淚。
源源不斷的淚水和外麵瓢潑的大雨一起降落。
海怪不明白,它歪了歪頭,又去親水鵲的眼睛,冰涼的唇細細密密地貼著那薄薄的眼瞼。
水鵲流了好多汗,外麵的雨聲好像與巢穴內的世界已經有了隔膜,他隻能聽見仿佛是極其遙遠處傳來的聲音,海浪拍打峭壁,水浪聲從左耳灌入右耳。
整個山洞裡都是馥鬱甜稠的香氣。
他去推海怪的腦袋,“好了……走開……”
但它太黏人了,一刻都不願意離開水鵲。
“bo——bo——”
親親通紅的鼻尖,親親粉潤的肩頭。
海怪擁抱水鵲,力道緊得像是要把他揉進自己非人的醜陋軀乾裡。
黑紅色的觸手,全盤踞在水鵲那細細的一截腰之下蠕蠕而動,緩慢地在透明的水液中遊曳,觸手表麵粗糙不平,和溢出來的白軟腿肉形成鮮明對比。
雪白的足背繃緊得似一道弓。
哭聲細細弱弱,和貓叫差不了多少。
脖頸和瀕死的天鵝般後仰時,水鵲不確定是不是聽到了謝遷的聲音。
月上中天。
水鵲再勉強睜開眼睛時,海怪又在拱他。
不是。
這次不是海怪。
謝遷蹭蹭他的頸窩,輕聲說道:“寶寶,我以為你尿尿了。”
“窩裡都是你的水……”
水鵲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急得用手去捂住他的嘴,“閉嘴!不、不許說這樣的話……”
他很愛乾淨,才不會在被窩裡那個……
謝遷知道他臉皮薄,不說話了俯下來親他。
和以前在其他副本的很多次接吻一樣,水鵲幾乎能說出謝遷的習慣。
反複勾勒著肉粉的唇珠,撬開牙關後抵到舌根,嘬得紅尖兩側的頰肉洇洇沁出水來。
“嗚……”
謝遷非得把順著下巴尖滴落到頸窩的水跡也吃乾淨。
水鵲一腳踹在他上半身腰腹,對方肌肉群一繃,結實得如同鐵壁銅牆。
貼著他的人神色變幻幾番,忽然將他抱起來。
水鵲立刻條件反射地,打了他一巴掌。
沒有用很大力氣。
男人低下頭,眼眸深邃,左臉上還是隱約浮現了淡紅色的巴掌印。
喉結向下壓了一瞬。
元洲說:“……抱歉,你可能需要清洗。”
白天的是汗,晚上了純粹是給海怪舔得水淋淋,黏糊糊的。
水鵲呼吸一窒。
打錯人了……
臉上急速升溫,他很想立刻就閉眼睛睡覺。
【77,現在還不能脫離世界嗎?】他在心底連聲呼喚著。
77號還在十萬火急。
監察者道:【我已經上報了。】
接著又問:【為什麼看不到畫麵?你們在做什麼。】
機械音沒有情緒起伏。
【提醒:不能違反職員守則。】
【這會影響到我對你的任務打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