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牽著水鵲從西角門出府。
他的眉眼壓低,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齊朝槿前頭買了個西瓜,回到河岸邊不見那隻小舟,向租舟老人借了另一葉扁舟,劃到荷花蕩裡。
烏蓬小舟蕩蕩漾漾,隨波逐流,上麵徒留一雙皂靴。
炎炎夏日,齊朝槿驚出一身冷汗。
好在荷花蕩裡劃舟的其他人熱心地同他說了崔家畫舫撞舟的事。
“你家小郎君?應當是跟著崔家公子走了吧?”
他瓜都落下了,擔憂水鵲是溺了水,提著他的鞋,匆匆忙忙從荷花蕩趕到崔府。
水鵲聽他說完事情原委,沒忍住拍了他手臂一下,多少有些惱怒地道:“齊郎真大方,浪費兩個瓜了!”
見他還這麼有精神,齊朝槿唇角彎起微不可察的弧度,隻是細細打量水鵲身上的衣服時,目光一滯。
他嘴巴翕張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問道:“這衣衫……”
水鵲走著走著轉了一個圈,抬眼望他:“好看嗎?”
齊朝槿點頭,“好看。”
水鵲不忘自己愛慕虛榮的人設,信口道:“是崔三公子送我的,給我的賠禮。他家府邸真大啊……”
其實不是,這是人家準備給遠房表弟的。
水鵲說完謊話,心裡還發虛。
府邸大是真的,就是走得腳累得慌,但按照他的人設應當是要極其向往豔羨了。
水鵲補充道:“臥房比我們院子還要大了!”
他還拉開胳膊比劃著。
齊朝槿眼瞼覆下,輕聲應:“嗯。”
看他的興致不高,而77提示劇情進度漲了一點,水鵲訥訥地合上嘴。
齊朝槿牽緊了他的手,“待到他日,我金榜題名……你來選宅邸如何?”
可劇情可不是這麼走的。
水鵲抬眼看他,為了寬慰他,先應和道:“嗯。”
……
一場秋雨過後,就是立秋了,夜晚涼氣絲絲縷縷地沾上枕邊來。
齊朝槿需得到書院去上課。
早上起早給水鵲做了小粥,簡單用了些薄餅就出門了。
他前腳才走,77號就把水鵲叫醒了。
【宿主宿主!不要睡了!】77號用小狗頭套黏糊糊地拱著他,【齊朝槿上書院去了,你還得和他的同窗師生眉來眼去呢。】
水鵲睡眼朦朧地睜開眼,竹簾外的天色蒙蒙亮。
他打了個哈欠,困倦得不得了:【77……那我該怎麼做啊?】
77號緊緊貼著他,半哄半勸道:【書院是允許社會旁聽生的,你到男主學堂去黏著他,這不就能趁機走劇情進度了嗎?】
為了劇情進度,水鵲還是得從床上爬起來。
他剛喝完粥,一大清早外頭就飄起了蒙蒙細雨。
家中唯一一把油紙傘,還放在門角。
水鵲眼前一亮。
男主肯定沒帶傘,那他去送傘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再說一說自己要當旁聽生,男主必然是情願給他交點旁聽生的書費的!
他撐著油紙傘出門去。
西江書院就在壩子橋過後不遠。
和其他建在山中僻靜地帶的書院不同,西江書院選址鬨中取靜,出門過個橋就是坊市。
書院門口進進出出的有許多青年。
水鵲走在裡麵也不突兀,隻是天生好顏色,讓彆人多瞧了一瞧他。
77號給他指路。
前門進去,都是些這一帶特色的園林景觀,院牆沒有彩繪,白牆綠瓦的,樸實無華,溪流樹木和諧地相互映襯。
轉過二門,人影稀疏了許多,似乎教學齋已經上課了。
除了水鵲,獨獨在小徑中央有個坐著四輪車的青年。
小徑鋪的河卵石,粗細大小不一,木製輪椅的機動性沒有後世那般靈活,一顆石頭卡在輪底,四輪車就陷進小徑當中了。
水鵲上前,蹲下身把那卵石撿起來丟到小徑另一頭,仰起臉問:“郎君也是要上課麼?不如我推你去吧。”
青年眼眸漆黑如濃墨,麵容冷淡,隻禮節性地道一句:“多謝,不必推我。”
他的手伸到兩側,推動著圓木輪子緩慢往前。
水鵲躊躇了一陣,還是跑上前去,輕輕將手放在搭腦上,“教學齋都上課了,你要遲到的,我推著你快一些……”
青年眼睛半闔,盯著自己的腿,這次沒有再說拒絕的話。
他大部分時候都沉默著,隻在水鵲讓指路的時候應上一兩個字。
他簡短地說:“到了。”
水鵲就推著他進眼前這間講堂。
裡頭原先書聲琅琅。
他們兩個進來,一下靜默了。
水鵲在講席裡看到了幾個熟麵孔。
包括坐在第三排案幾前的男主。
他們恭敬問候道:“先生。”
水鵲眨了眨眼,望向身後。
空無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