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到魏令嘉獨特的冷冽淡香,林施微驟然清醒,擔心他誤會自己不知禮數,於是連忙退後幾步,扶著離自己最近的椅子緩緩坐下。
“你曾那麼喜歡阿則,即便現在恨他,也不想他死的對不對?還有你母親,那麼苦的命,好不容易有盼頭,你也舍不得連累她的,是不是?”馮氏用力握緊她雙手。
母親……她哭泣著點點頭。
“所以要聽四舅母的話,知道嗎?”
她坐上馮氏為她準備的馬車。
馮氏說:“你自己走的,我沒看見,走了就彆再回來。”
還給了她厚厚一疊銀票,足有五千兩,她從未見過這麼多銀錢。
“在外麵記得帶麵紗和帷帽,無論去哪兒都要找當地最大的客棧落腳,萬不可貪便宜……”馮氏追著馬車不停叮囑她如何生存。
馮氏希望她活著,但如果死在外麵也不是不行。
她自己跑的,被小郡王抓住也牽扯不了旁人。
美人獨自在外麵亂跑,失貞在所難免,所以將來新婚夜,小郡王隻能自認倒黴。
馮氏怎麼也沒想到魏令則背著自己謔謔了施娘,而他竟毫無那方麵經驗,弄傷了同樣經驗全無的女孩,若非請醫不知還要瞞到何時,思及此處,她轉過身掩麵痛哭。
失貞的側妃將麵臨何等處罰,不言而喻。
林施微駕車奔向那灣盛開如火如荼杜鵑花的湖泊。
此生的林施微坐於椅間給魏令嘉講述:“我揣著一大筆銀子,獨自離開國公府,半道遇上那位刺客,被他扯著頭發拽下馬車,當時他以劍抵住我心口問有沒有收到什麼,我不知道什麼東西,便被他殺了。”
劍身穿透脆弱的胸腔,血流如注。
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以為此人隻是個謀財害命的劫匪,直至重生再次遇刺。
聽故事的魏令嘉遞給她一杯熱茶,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又醒了過來,變成十歲的自己,宛如時光倒流,我明白這很詭異,便也從不跟人提起。嘉表哥現在知曉了,會將我抓進欽天監或者大理寺關起來驅邪嗎?”林施微低柔的問他。
出乎她意料的,魏令嘉並未表現出半分難以接受,反倒神色如常:“以前的話可能會,現在不會。為什麼獨自離開,你的婢女呢?”
“此番我本赴死而去,還帶什麼婢女。”
“因為什麼赴死?”
“那與案情完全無關的。”林施微提醒他。
“是哪一年發生的事?”
“大周十五年。”
也就是明年,所以她死的時候隻有十七歲,魏令嘉陷入沉默。
“那時候的你認不認識我?”
林施微搖了搖頭:“從未見過嘉表哥。”
“見過魏令嶼對不對?”他忽然問。
“嘉表哥為何總要問些與案情無關的問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嗎?”
自來敬重他順從他的小姑娘,第一次流露出叛逆,她不喜歡他的越界。
其實她不說,魏令嘉也猜出七七八八。
揣著一大筆銀子駕車離開國公府,說明予她這些的人滿心愧疚卻又不得不犧牲她。什麼樣的事情,嚴重到未出閣的女孩明知死路亦隻能孤身而去,再加上國公府、她的年紀、美貌、身世、魏令嶼等等關鍵詞,多半與貞潔有關。
失貞了嗎?失給了誰?
自願還是受迫?
又想到她與魏令嶼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應是受迫吧。
魏令嘉將重心轉回一開始:“可是你還未回答在哪裡看的原作,關於我的算不得越界吧。”
“前世認識的一位故人,臨摹了您的原作給我看。”
“誰?”
她閉口不言。
“你們今生就不認識了嗎?”
今生?
劫匪在她心口連續貫穿兩劍,確定再無生還可能,拭劍而去。
雪簌簌的落著,染白了她的長發,也染白了躺在她附近意識渙散的魏令則。
“姐姐,你還好嗎,我好像又沒護住你……”他在彌留之際。
“我沒事。”她嘴角鮮血汩汩湧出,“四舅母知不知你偷偷跟著我,你沒看見歹人手裡的劍嗎,怎麼不跑啊?!”
“傻瓜,我跑了,你怎麼辦……”
她慢慢哭了起來,漸漸呼吸困難,眼睛也看不太清,聽覺卻異常的靈敏。
她聽見魏令則喃喃道:愛若有來生,願卿如旭日我如星落,不必相守。
好,願君如旭日我如星落,永不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