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寧對嘉少爺頗為信任,見他還有話說的樣子,忙看向小姐,得到小姐首肯,便自覺後退數步,騰出空間。
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林施微抬起頭看他,方才告退的真實原因有兩個,撿其中適合他聽的說:“告退是因為大舅母請了一位曾在禦前伺候的插花師,將在花廳給我們講學,所以不敢耽擱,您也知道的,這是她老人家最大的愛好。”
魏令嘉“嗯”了聲,慢慢走向她:“方才擔心你在生我的氣。”
“我為什麼要生嘉表哥的氣?”她不解。
他沒回答,表情有些複雜。
林施微卻好似抓到了他的把柄,亮盈盈的眸子閃過一絲狡黠:“原來嘉表哥也有怕我的時候。”
“你覺得那是‘怕’?”他抬手掃開一片墜向她額頭的落葉。
“挺像。如果怕的話,那我可要命您把冷彤真正的送給我。”她得寸進尺,還不忘補充,“這可不能算立功討賞提的,您可以拒絕。”
“她不是一直在你身邊。”
“可身契跟心都在您手裡,她隻聽您的話,還將我的私事說給您聽,上回花亭的事……”想起被魏令嘉知曉自己與魏令嶼在花亭撕扯,她懊惱緊張了許久。
“給不了,她沒有身契。”
還能這樣?她訝異的睜圓了眼睛。
魏令嘉道:“我不就是最可靠的身契,想要她絕對的忠心,你可以試著出更高的價格。”
“女暗衛不便宜,知道多少嗎?”他含笑。
她搖了搖頭。
他彎身靠近輕輕說了一個數字,嗅到了少女的青絲香氣。
林施微呆若木雞。
作為一個普通人,對於暗衛一無所知,所能想到的價格隻有貴,卻沒想到這樣的貴。
魏令嘉看著那片欺霜賽雪的粉腮在他眼底一點點染紅,最後連耳垂也紅了,歎道她怎麼這般好逗。
“我那麼辛苦地賺銀子幫你養冷彤,她比較聽我的話怎麼了?”他問她。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錯怪您了……”她有些愧疚。此前以為他故意不給自己身契,要挾冷彤為他辦事。
前來迎接林施微的綺若,遠遠瞧見嘉少爺正親昵的看著林姑娘,嘴角含笑,還在她耳邊說了什麼,林姑娘則被他唬的微微後仰,一臉認真的聽著。
她心裡咯噔一聲,連忙側過身,暗暗攥緊帕子。
餘光瞥見綺若,魏令嘉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淡淡道:“去吧,綺若來接你了。”
“嗯。”林施微福身告退。
她佩戴的禁步,行走間緩急有度,輕重得當,每一步都像尺子衡量好一般分毫不錯,不像瑛娘,仗著家中寵愛,常常調皮,在他麵前故意弄出節奏雜亂的玉響,完全沒有姑娘家的樣子。
走著走著,她步子越來越慢,忽然轉過身看他,魏令嘉倉促的移開視線,卻聽她問:“嘉表哥,我自己做的插花,您要嗎?”
“要。”
“好,晚些時候給您送過去。”
魏令嘉點點頭。
林施微本就有基礎,學東西又快,一堂課下來,那幾個平時專門伺候大夫人插花的婢女,竟無一人比得過她。
插花師稱讚大夫人越發純熟的技術,也稱讚了她身旁那位極美的少女悟性。
旁人多選用嬌豔的花兒,點綴不同的綠葉,製造層次分明的美感,獨林施微偏愛綠葉翠莖,以少許花兒點綴,頗有清冷禪意之態。
她給魏令嘉準備了一盆以茴香為主,杜鵑龍膽沉木為輔的盆景。原來平平無奇的茴香葉莖,被她修剪的猶如一株蒼勁挺拔的竹,矮矮的杜鵑葉與藍紫色的龍膽花錯落有致,有種淩厲的充滿生命力的美。
“看起來不錯,很適合容善。”大夫人欣賞道。
“連大舅母都覺得不錯,那應當是真的不錯,施娘便也不怕去嘉表哥那裡獻醜。”林施微撫掌道。
大夫人親自教她造了一盆碧水青空,天青色的淺盆,竹、蘭、梅枝、青石意境悠遠。
恍若仙人將蓬萊美景煉化於此。林施微由衷的感歎大夫人技藝之高超。
“去送給他吧,免得他等急了徒惹人笑話。”從容剪去最後一片多餘的綠葉,大夫人淡淡道。
嘉表哥怎會因賞玩的物件惹人笑話。但這種頑笑大夫人說得,她說不得,林施微隻是抿唇一笑。
溫嬤嬤瞧著人都退光,隻剩自己與大夫人時,說道:“夫人,您這是想通了?”
呂氏揉了揉額角,歎口氣:“容善主意大,他有想法的事,誰又能左右的了。”
萬幸他眼光不差,施娘做事周全,進退滴水不漏,性格溫順但也不是全無心機將來任由姨娘拿捏的軟柿子,一切都剛剛好,宛如為容善量身打造的一般。
“可是謝姑娘快回京了。”溫嬤嬤小聲提醒。
“回的好呀。”
謝姑娘是呂氏留給林施微最後一道考題,過了,此後她便是魏家的嫡長孫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