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如此,老二就隻覺得自己周身的空氣都凍住了,涼颼颼的,好像連骨頭縫裡都是冰的……他好像在害怕,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喬茜斜眼瞧了一眼這人,倒是瞧起來並不怎麼生氣,隻語氣平平地開口:“客官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先坐下吧。”
老二的臉色緩和了一點,隨便坐在了離門口最近的一張桌子旁,道:“吃飯,上些吃食來。”
喬茜道:“小店今日東西不多。”
老二沒好氣道:“有什麼就上什麼!”
女郎神色如常,笑道:“好呀。”
一點紅仍冷冷盯著老二,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他的袖口忽然被人拉了拉。
一點紅抬眸,無聲望向喬茜。
喬茜悄悄地湊近了他,小小聲地道:“張三爺,他看起來好可怕,你幫我去送送茶,好不好?”
一點紅又瞧了她一眼。
女郎雙手合十,做了個“求你啦”的動作。
一點紅抿了抿唇,嘶啞地道:“好。”
殺手麵無表情地拎起了茶壺,頂著匪老二複雜的眼神走過去,“砰”的一聲,把茶杯擱在桌上,抬手倒了杯茶,冷冷地道:“喝!”
說完這話,他瞧也沒瞧匪老二一眼,揚長而去,又坐回喬茜麵前,接著端起了他吃了一半的飯。
那是一碗很香的飯。
春筍鮮嫩、火腿煙熏、雪菜是炒過的,黃酒的香氣混合其中,充溢整個空間。
匪老二吞了吞口水。
姑娘給那死人臉的小子又添了半碗飯。
姑娘從櫃台後出來,開門去後院了。
姑娘從後院兒回來了,抱著一堆桂枝,往各張桌子上放的花瓶裡插。
姑娘哼著小曲兒,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塊抹布來,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擦茶杯。
擦完了。
重頭再擦一遍,看起來能擦到地老天荒,這是何等的匠人精神!
匪老二:“……”
匪老二:“…………”
饒是活菩薩,這時候也忍不了了!匪老二一拍桌子,厲聲道:“東西呢!怎麼還不上來!”
喬茜道:“這不已經在桌上了麼?”
匪老二當即罵道:“他奶奶的!這桌子上除了茶,還有個屁!”
喬茜道:“有什麼就上什麼,這不是您自己說的麼?”
匪老二:“…………”
合著你就有壺破茶是麼!
匪老二“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怒道:“小娘皮,你玩兒我?也不打聽打聽老子是誰!”
喬茜停下了擦茶杯的動作,斜眼瞧他:“你是誰?”
匪老二的怒容忽然消失了。
他那一雙三角小眼斜瞧著喬茜,半晌,忽地嘿嘿一笑:“老子的名字,你小姑娘怕是聽不得。不過你隻記住一樁,像你這樣的,老子不知道殺過多少,搶過多少,糟蹋過多少。”
話語之中,竟還十分自傲。
姑娘臉上簡直連一點表情都沒有,隻確定地道:“原來你是土匪!”
匪老二嘿嘿一笑:“既然知道你土匪爺爺來了,還不快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不想活就趁早說!”
姑娘的眼睛便睜圓了些,一句話也沒有說。
匪老二自然很滿意。
當土匪是為了什麼呢?還不是為了當人上人,想殺誰殺誰,想欺負誰就欺負誰,那種敢怒不敢言、隻能忍氣吞聲的表情,當然最能取悅他們這樣的人了。
匪老二滿肚子的火,此刻好像平息了一丁點。
一點紅皺了皺眉。
這土匪在他看來就是個死人,隻不過一點紅不願在喬茜麵前暴露殺手的身份,這才兀自忍耐下來,叫他多活一陣子,誰知此人當真自己找死,口出狂言!
再看喬茜,麵無表情,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是被驚到了麼?
……她是隱居之人,行為舉止溫柔和氣、又一派天真自然,不似混過江湖,更不像個真正迎來送往的店家。
此地說是酒館,還不如說是她覺得好玩,才建起來的。
一點紅冷冷地盯著匪老二。
他的袖口忽然又被拉了拉。
一點紅抬眸,無聲望向喬茜。
喬茜悄悄湊近了他,小小聲地說:“三爺,他看起來好可怕,你幫我去殺了他,好不好?”
一點紅的瞳孔縮了一瞬。
姑娘雙手合十,又做了個“求你啦”的俏皮動作,好似她提出來的,仍是個“你去幫我送送茶”一般的要求。
她看上去……非常無辜,像在討糖吃。
一點紅的喉結忽顫動了一下……他陡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他深深、深深地看了一眼喬茜,嘶啞地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