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無花已經六七歲了,他心誌早熟,明白父親在做什麼,但彼時南宮靈還在繈褓之中……無花前些日子找到了他,卻把真相藏一半說一半,隻讓南宮靈以為,任慈就是他的殺父仇人。
殺父之仇,無花根本不在意,他隻是權欲膨脹而已。
丐幫乃是天下第一大幫派,南宮靈是個憨傻的蠢貨,等到他得到天一神水,神不知鬼不覺毒死任慈、叫南宮靈做幫主,他自己再當上南少林的方丈,豈不是一統江湖、易如反掌?
無花的唇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
一碗水果然很快上了,那店家姑娘道:“水倒是管夠,可是後頭客滿,今日無房可住。”
無花溫和道:“原是如此,無房可住,小僧在飯鋪裡打坐即可,還請女施主行個方便。”
店家姑娘道:“好說,好說。”
無花抬眸,衝她輕輕一笑,雙手合十,又頌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喝完了水,無花不急不躁,席地盤腿而坐,又自包袱中取出了一隻木魚、一根犍稚,閉上眼睛,一下下敲著木魚,口中喃喃地頌起了經文。
……木魚。
那是一隻很雅致的木魚,光滑細膩,顯然上了極好的清漆,不過樣式上卻與尋常木魚有著不小的差彆。尋常木魚表麵正中開口,這一隻表麵卻嚴絲合縫,渾然天成,莫說是開口,簡直連條縫隙都找不出來。
因為裡頭藏著東西,這是一隻機關木魚。
木魚裡藏著無花親手寫的一本小薄冊子,上以香豔的口吻,細細描述了他□□少女的過程,又將這些少女一一品評,分為上中下三等,極具淫|猥。
無花就將它藏在木魚之中,在南少林、在講佛堂、在高台講經的時候,就把它放在自己的身邊,一下一下地敲著。
有時,小冊子裡剛剛記下了新的內容,他敲著木魚,抬頭一瞧,就瞧見了那少女本人,還有她們的父母親人,都低垂雙目,十分恭敬的模樣,心裡便會陡然升起一種極其火熱、極其狂妄的快感。
或許,他對女人其實沒有那麼大的癮頭,他最愛的隻是傷害彆人、毀滅彆人。
無花席地而坐,怡然自得地頌著經文。
喬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正盯著無花瞧。
準確的來說,是盯著無花的手、和他手下的木魚瞧。
這木魚裡裝了什麼,她自然也清楚得很。
無花的外表越俊美出塵、他敲著木魚的樣子越心如止水、垂暮慈悲,就越讓喬茜覺得惡心、奇怪、匪夷所思——一個人怎麼可以狂妄無恥到這個地步呢?
她瞧著無花,忽然動了。鳳舞九天的輕功在屋子裡使了出來,使得她的身形如活魚一般,小巧騰挪、縹緲非常。
喬茜忽地自無花身邊一掠而過,而與此同時,她打開了「快捷裝修」,在一瞬間取走了無花膝旁的木魚!
木魚幾乎是瞬間出現在了喬茜的手中,無聲無息、好似探囊取物。
無花倏地睜開了雙目,死死地盯住了喬茜!
喬茜笑意盈盈地瞧著他,手上一下一下地拋著木魚玩兒。
無花心裡翻起了驚浪:不好!小看她了!
這女人的武功居然不可小覷!他竟是全然沒察覺到她是怎麼取走木魚的!
這……
雖然他早已看出,這酒館頗為不俗,想來這店家有背景的人物,但他又不打算在這裡做些什麼,自然不怕,可這女人……!
無花麵色不變,仍然一副不急不躁的樣子,輕輕歎道:“女檀越何故如此?”
喬茜又把木魚在手裡扔著玩兒了兩下,才道:“念經多沒意思呢,大師。”
無花麵上略怔了怔。
他心裡卻已了然——這女人沒話找話,原是瞧上他的臉。
江湖中不隻有高門的淑女,也有敢愛敢恨、行事瀟灑的女子,這類女人無花不大喜歡——正因為她們就是會乾出這樣的事!武功差還可稱得上是情趣,武功太好……居然直接上手就搶他東西!
女人!女人的歸宿不在江湖,為什麼她們總是不明白這道理!
無花的麵上露出了無奈的神色,道:“不心向我佛,又何苦要拿這思道誦經之物。”
喬茜道:“大師說什麼呢,我為何聽不明白?”
無花歎道:“這木魚是貧僧師父所增,已伴小僧十餘年,卻不是什麼值錢之物,女檀越,還請物歸原主吧。”
說罷,他又頌了一聲佛號,看起來說不出的無奈、說不出的老實,任何一個瞧見了他的人,都隻會覺得他是個受到女子戲耍的漂亮僧人,飽受皮囊帶來的苦楚。
姑娘卻不為所動,冷笑一聲,道:“你說這木魚是你的?那麼,你叫它一聲它答不答應?它不答應,在誰手裡就是誰的!”
無花:“…………”
無花無可奈何道:“女檀越,上頭還有貧僧親手刻上去的法號呢。”
喬茜一看,果然如此,木魚底部有個小印,以小篆刻著“無花”二字。
她連眼皮子都沒抬起來一下,張口就道:“你憑什麼在我的木魚上刻上你的法號?”
無花:“…………”
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