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如此, 視線朝下一瞄,她還發現他今天換了雙新鞋。
怎麼覺得這雙鞋子有點眼熟……是了,這好像是她送的。
當然,這隻是她在集市裡買的, 沒有愛心手工成分。畢竟段闌生每次離開蜀山, 都會給她帶不少稀罕的法寶, 她也得“投桃報李”不是麼?
甭管回送之物有多普通, 隻要加上“心意抵萬金”這句萬能飾詞就行了。世上再也找不到這種能用芝麻換西瓜的劃算交易了。
話說,東西送出去這麼久,這還是她第一次見段闌生穿。還以為這東西已經不知道被他塞到哪個旮旯去了。
滿庭黃葉絮絮落下, 段闌生朝她走來。他身姿修長, 腰窄腿長,逆著光, 眼珠色澤分外深潤, 睫毛一扇, 便落下兩團淡淡的影。短促一晃神, 他已徑直來到石凳前。發現陸鳶鳶神情微微古怪地盯著自己,他抿了抿唇:“怎麼了?”
陸鳶鳶皺眉道:“你今天怎麼用玉簪束發了?”
段闌生見她皺眉,一凜, 眉目染上一絲凝重:“你是覺得……不好看嗎?”
“哦,那倒不是,就是第一次見, 有點新鮮。”
聞言,段闌生微不可察地籲出一口氣, 仿佛放心下來,眉目舒展,有些開心的模樣, 輕聲道:“那就好。”
接著,他就挨著她,坐到石凳上。
陸鳶鳶:“……”
這家夥今天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這麼關注彆人對他外表的評價?
上回見到他,他明明還不是這樣的。
陸鳶鳶驚疑片刻,驀地,眉毛一跳,腦海深處的燈泡亮起。
她知道了。
是因為上回在皇宮花園裡見到小若了吧。
追妻火葬場文的套路都是這樣的。最開始,小若對段闌生百般示好,他卻人家愛理不理,一天到晚都拿張不近人情的冰塊臉對著人家。把人給氣跑了又百般後悔和思念。
及至上回,雙方在雍國皇宮重逢,段闌生親眼看見小若身邊出現了一個野男人,必然是不敢置信,醋翻了天,並因此打通感情的任督二脈。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流程就要走到開竅雄競追妻的經典環節了。怪不得突然重視打扮。
——不費吹灰之力,陸鳶鳶就為一切的反常找到了合理解釋,又瞟了眼他的鞋子,一聲冷笑差點沒控製住,飄出喉嚨。
那天看到小若和越歧在一起,這家夥的反應這麼平靜,原來是裝的
沒想過會有人會來,陸鳶鳶坐在石凳正中,大腿外側感受到暖意,她心裡排斥,不由自主地遠處挪了挪,岔開話題:“你那邊忙完了嗎?來找我有事?”
“午時到了,換了人,等會兒還要回去。”段闌生點頭,從衣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紙包,遞給她:“剛才有人送了這種叫化天酥的糕點過來,我嘗過,和沁芳閣的雪丸子味道很像。”
洛水祭祀期間,謝貴妃每日都要齋戒祈福,吃得很清淡。再加上,她是重點保護對象,所有送進這座寢宮的膳食,都是由禦膳房單獨準備的,跟提供給段闌生他們的吃食不一樣。宮人的吃喝用度也跟著主子在變。這道糕點,剛才陸鳶鳶確實沒在謝貴妃桌上看見。
沁芳閣是修仙界春山城的一家酒樓,她和周雀都很喜歡其中一道叫雪丸子的甜酥。每逢去春山城,一定要去打卡。但不是每一次都能吃上,也許會碰上售罄的情況。
段闌生這是吃到她喜歡的東西,所以一得空就給她送來了?
陸鳶鳶微一恍神,就收回目光,並未伸手去接:“我吃過午飯了,現在不餓,你留著自己吃吧。”
段闌生眼睫一顫,拆紙包的手在半空停下,溫煦的笑意淡去。默默地,他將東西又包了回去。
今天看他尤其不順眼,不想再和他待在一起了,陸鳶鳶轉過頭,站起來道:“要是沒彆的事,我先回房了。”
剛站起來,她就聽見後方有衣袍沙沙的摩挲聲。原來,段闌生幾乎同時跟著她起身。但不等他開口,陸鳶鳶的腦海裡猛地蹦入一段劇情——
這段劇情寫的是:這天午後,她剛從謝貴妃那兒出來,碰見段闌生在樹下休息。鑒於她前科累累,段闌生對和她十分警惕,好不容易逮到段闌生落單的機會,她豈能錯過,便以和段闌生商量正事為由,把段闌生騙到了東邊的宮室裡。
【陸鳶鳶心猿意馬,顧左右而言他,裝了一會兒,色膽沒藏住,手伸向段闌生的衣領,往兩側一扯。可她沒能得逞,手就被段闌生死死扼住了,骨頭幾乎要被他捏碎。
段闌生的表情冷得跟冰碴子似的,眼中厭惡藏都藏不住。
他以為她真的有正事商談,但原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對屢教不改之徒,已經不想再多說一句廢話了。念在同門一場,再有下次,他不會客氣。
陸鳶鳶仿佛一個破布娃娃,被推倒在地。望著段闌生揚長而去,她揉著手腕,卻是越挫越勇。
千錯萬錯,都是段闌生的錯。誰讓他長得這麼好看,連瞪人都這麼好看,無時無刻不在勾引她,又怎麼能怪她把持不住呢?】
係統:“叮!請宿主在10分鐘內填補劇情,否則將有懲罰落下。”
陸鳶鳶:“……”
隨著角色完成度越來越高,填補劇情的間隔也越來越久。這玩意兒,從路上一個個明顯的巨坑,變成了隻會出其不意地絆她一腳的暗釘。
這次的劇情,該說它是與時俱進,還是冥頑不靈呢?明明能根據她參與的副本情境而出現,卻不肯更新一下她的人設,始終堅持著一開始的色鬼舔狗路線。
係統:“宿主,舔狗NPC的特色就是臉譜化,不存在人設成長的空間。”
陸鳶鳶深吸一口氣,頓住回房的腳步,擠出一抹微笑,指著不遠處的宮室,說:“我突然又想吃化天酥了,你有空嗎?不如去那邊坐會兒吧,我去泡壺茶,我們一起吃。”
見她突然改變主意,段闌生的眸光亮了亮。
入住洛水行宮這幾天,夜晚的安排和先前在皇宮裡一樣,陸鳶鳶和黃鶯輪流宿在謝貴妃的房間裡。不用守夜時,就住在寢室旁邊的房間裡。
東麵空著的宮室則放了謝貴妃這次帶來的許多東西,有衣服、書籍、慣用的手爐等等,都用箱子整齊地裝著。閒時謝貴妃可以在這兒抄經品茶。故而宮室麵積不大,整潔乾淨,牆邊矮小的紅木櫃上放了不少書卷和經文,還放了一個黑漆描金的熏爐,清雅的香氣透過銅絲網飄出。
陸鳶鳶先讓段闌生坐下,自己轉身去泡茶。她已經想好了怎麼糊弄這段劇情了,待會兒裝作不小心把茶倒在段闌生身上——有這麼多衣服擋住,不至於燙傷他——再催促他脫下淋濕的衣服,不就有正當理由去扯他的衣服,又不會被他懷疑心思不純了麼?
紅茶茶葉梗在壺裡飄轉,熱蒸汽烘在手心,茶水盈滿杯子。陸鳶鳶放下茶壺,撥了撥頭發,悄悄瞥了眼段闌生。他對馬上要發生的事顯然還一無所知。
準備就緒,陸鳶鳶雙手捧著一杯茶,裝作很燙的樣子,快步走過去,來到他身後,突然裝作手滑,將茶杯打翻:“茶來了……哎,小心!”
深紅的茶水嘩啦潑到了段闌生的前襟上,淅淅瀝瀝,冒著熱煙,潑得他潔淨的衣裳化開一大團難看的茶漬。
段闌生也一怔。陸鳶鳶哪能給他機會自己脫衣服,趕緊放下茶杯,衝他伸出手,故作擔憂:“你沒燙到吧,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手剛碰到他的衣裳,段闌生突然望見了什麼似的,猛地抓住她的手。
陸鳶鳶心中一定,看來劇情馬上要順利完成了。
但沒想到,段闌生並沒有抓住她的手,順勢將她推遠。他根本沒管自己的衣裳,握住她的手,將其翻轉,盯著紅茶淌過她手背留下的淡淡紅印,擰起眉:“你燙到了,要上藥。”
陸鳶鳶被他一指才發現,愣了下,說:“我不疼,一會兒自己就好了。”
段闌生聽她這樣說,卻不鬆手,還仿佛看不會照顧自己的孩童一樣,望了她一眼:“不行,已經腫了,膏藥呢?”
他的手在陽光下像塊漂亮的玉,沒有發力的跡象,更沒捏疼她,卻想掙也掙不開。陸鳶鳶沒辦法,隻好從懷裡找出一瓶膏藥。段闌生拉了她一下,讓她坐在自己對麵的椅子上,取出手帕,給她擦乾淨茶水,垂眼,仔仔細細地上了藥。
陸鳶鳶看他的動作,突然發現他的手帕不是她給的那張:“怎麼不見我上次給你的手帕?”
這句話不知哪裡說得不對,段闌生手指一僵,靜默片刻,才悶聲道:“抱歉,我……弄臟了,可能沒法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