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兩回熟,她這次已經淡定多了。
她也不想求助段闌生。可這樣下去,吃苦頭的反而是她自己。
可她沒想到的是,段闌生拿過外套給她披上,就去了外麵一趟。再回來時,他手裡便拿著一個東西說:“大夫說你不能吹冷風。”
那是一個新的恭桶。
陸鳶鳶定睛一看,登時臉色一變,就要逃下地。可她沒想到自己病了一場,根本沒力,腳一沾地,就頭重腳輕地一晃。好在,段闌生及時地勒住她的腰,她才沒有雙膝重重地跪在地上。
她這個樣子,反倒是佐證了她沒法自己出去。
段闌生攥住她腰的手微微一緊,抽過一條絲絹,束住眸子,才將她抱起來。
生病的人還是拗不過他。
在失守的那一刻,陸鳶鳶一瞬間就流出了淚水,不知是解脫了還是過分羞恥。事已至此,她閉上眼睛,自暴自棄,不再掙紮。被放回床上時,還像鴕鳥似的,將臉埋進被子裡,從你頭到尾都沒有吭一聲。
片刻後,她感覺到有沾了熱水的絲帕在給她擦拭。
屋中很安靜,段闌生似乎還蒙著眼,可他是半妖,有些事不需要靠視力來做。比方說現在,碰到她的就隻有絲帕。
突然,段闌生擦拭的動作一停:“你在哭?”
“……”
“為什麼?”
陸鳶鳶攥緊被子,聲音悶而凶狠:“我沒有!”
段闌生頓了頓,給她整理好衣裳,洗淨手,才扯下眼睛上的布條,將她的腦袋從被子裡挖出來,皺眉端詳她:“你有。”
陸鳶鳶瞪視著他。
重生後,她不止一次示弱和佯作溫順,可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真的弱小,因為她雖在書裡,卻能以書外人的角度,俯視書中人的命運。
她永遠有所保留,遊刃有餘,她覺得自己比上輩子長進了。
所有的退讓,都是她預見未來並權衡利弊後,暫時做出的偽裝。是舔還是不舔,是懷柔、攻心還是欺負,選擇權都在她手裡。
可現在,她好像又落入了被動的境地,豎起的鎧甲被拆光了。
太狼狽了,太丟人了。
還是在最不想讓他看扁的人麵前丟人。
發誓了不會再為上輩子的事哭,但這一輩子還有新的考驗。淚水的開關隨著熔斷的理智一並失控。
她的目光像兩把小刀子,刺刺的,不肯讓他接近。
“一開始你也是這樣照顧我的。”段闌生的手被她揮開了,卻沒離去,而是將這隻手也撐在她臉畔,俯身下來,注視她的眼眸,沉聲道:“為什麼你可以給我沐浴,我不可以給你擦拭?”
陸鳶鳶:“……”
敢情,這家夥還是從她這裡學的照顧法?
也對,現在識海裡的段闌生,和現實的他不一樣,並沒有經過蜀山劍派的男德規訓。她給他做了什麼榜樣,他就怎麼學,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陸鳶鳶突然有了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可是,段闌生怎麼說也是潔癖和高嶺之花的擔當。如果說現實裡的他沒加入蜀山,就會長成這種性格——是不是也太過頭了?他不嫌臟嗎?
這不是崩人設嗎?
也罷,現在不想這個。陸鳶鳶回過神來,水洗過的眼睛,又亮又紅,冒著火一樣:“那是兩碼事,我隻是給你洗洗澡,又沒有給你……給你做這種事。”
她還是說不出“小孩把尿”四個字,頓了頓,又生氣地說:“而且,那都是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你記得那麼清楚乾什麼?”
識海肯定是給段闌生填補了記憶,讓段闌生以為他已經和她生活了很久。那麼,在段闌生心裡,她撿到他肯定是很久前的事了。
陸鳶鳶籲了口氣,用手臂擋住眼睛,負氣道:“再說了,你那時候是狐狸,又不是人。變成人是另一回事,不是什麼事情都能互相幫忙的,你懂不懂!”
段闌生停住了,好一會兒沒說話,半晌,開了口:“為什麼不行,我們不是夫妻嗎?”
夫妻這個詞,就像一根毒針,冷不防地紮了陸鳶鳶的心臟。她眼睫一抖,驀地放開手,發現段闌生的表情很認真,不像在開玩笑。
陸鳶鳶:“………………?”
草,她好像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反常了。這個破識海到底給他灌輸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