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他有這樣的認知也不奇怪。宿主, 你忘了麼?這片識海,並不是段闌生自願留在這裡的。是欲色鬼在想方設法地想將他困在這裡。”
段闌生的童年與少年時期存在斷裂。為了不讓他發現此世非現世,就必須有一個自然而順暢的解釋去銜接二者, 模糊中間的年歲。
而段闌生是半妖,她是沒有金丹的人類。也就是說, 她既不可能是段闌生的兄弟姐妹,也不可能是引他修道的師父。
夫妻, 就是排除一切生硬的解釋後, 最合理的答案。
畢竟, 兩人現在看起來年紀相仿, 明明有條件住兩個房間, 卻“多年”都共處一室。除了夫妻, 沒有更合理的解釋了。
聽完係統的話, 陸鳶鳶燒得有些糊塗的大腦, 仿佛被鑿穿了一個小洞, 灌入冬風。反駁的話湧到喉嚨裡,又咽了下去。
在一瞬間, 無數念頭,紛至遝來。
陸鳶鳶胸膛起伏。
現在,她應該怎麼應對才好?
最初,她之所以能成功地裝作段闌生母親的故交去接近他, 是因為段闌生對她沒有先入為主的看法。
而現在,他的記憶已經被另一股強於她的力量改寫了。
跟客隨主便的道理一樣,作為被扯進來的客人,如果沒有係統提點,她十有八九也會被催眠,和識海裡的其他NPC一樣, 服從於段闌生的認知。
也就是說,如果段闌生覺得他們是夫妻,那麼路上認識的每一個人都會覺得他們是夫妻。若她跳出來反駁,反會成為異類。
而且,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她還應該反駁嗎?
陸鳶鳶的指尖嵌入掌心裡,飛快地思忖著。
原本她希望,自己能作為一個在識海裡幫助段闌生的恩人,被段闌生記住。至於他知不知道她是清醒的,她無所謂。隻要他記住這份過命交情就行了。
可是,現在,她被他誤當做妻子。離開識海後,段闌生想起他們相處的時光,他會怎麼想?
要知道,段闌生現在的無微不至,並不是針對她這個人。
它隻能代表,段闌生會對他認定的妻子這樣好。而這應該是小狐狸小若的待遇。
她確實沒有故意進入他的識海、冒充他的妻子。可是,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它的影響不會因為起因在誰身上而消弭。
即使段闌生理智上不怪她,情感也必然很難自控。想起今天的事,他多半會覺得尷尬,難堪,膈應,甚至是惡心。
一旦段闌生對她有了這樣的情感基調,她那個“當段闌生知心好友”的計劃就可以宣告終止了。
所以,為了長遠考慮,她必須降低這件事對他們關係的影響。
首先,打不過,就假裝加入。她要撇清責任,絕不能讓段闌生知道她是清醒的。而要讓他認為,她也是一個稀裡糊塗地被他的神識洗腦並配合他、還幫他逃出識海的客人。
如果有不好的體驗,那麼責任全在他身上。
其次,離開識海後,她要裝作完全不記得這期間發生的事情。
廢話,代入她自己,難堪的事兒,她隻希望自己一個人默默消化。
要是有人洞悉她不見得光的秘密,還天天在她麵前晃來晃去,她隻會覺得煩躁。因為每次看到對方那張臉,都像是重看了一次自己的黑曆史。
轉念之間,陸鳶鳶已經有了決定。
剛才哭得太急,她太陽穴很疼,鼻子被堵住了,有些透不過氣,隻能張著紅豔豔的唇來呼吸。眼皮腫腫熱熱的,或許已經成了兩顆核桃。抬起眼,她後知後覺地發現,段闌生還在盯著自己。她看不懂他在想什麼,但想到自己剛才失控的模樣,一絲難堪油然而生,便抬起手背,胡亂地擦了擦眼睛,不再吭聲。
她都不知道在段闌生腦內,他們是什麼樣的夫妻,還是彆接茬了。
這隻在臉上粗魯亂擦的手,很快被攥住了手腕。段闌生將她抱起來,讓她靠在床頭,以手指擦去她的眼淚,那睫毛濕黏黏的,發現這樣擦不乾淨,他頓了一下,去洗了一塊乾淨的絲帕回來,熱乎乎的蒸汽讓她的呼吸通暢許多。
隨後,看到那床被她哭濕又踢了一半下地的被子,段闌生似乎是愛潔的本性發作了,將它抱到外間,而把自己今夜蓋的被子換了過來。這張被子鬆鬆軟軟的,還殘餘著他的體溫。
被子被抽走時,陸鳶鳶瑟縮了下,很快覆上新的暖意寒。她抖了抖,就鑽入被子裡,麵朝圍牆,閉著眼睛,裝作沒聽見段闌生在後麵收拾的聲音,也不想去聽他是不是出去清洗那個桶了。
剛才一番激烈的掙紮耗光了她的力氣,一靜下來,眼皮浮腫更甚,不想睜開。房間裡炭爐燒得正旺,打冷戰的身子慢慢暖和起來。隻除了手腳,依然像冰塊似的,仿佛血液怎麼也送不到那個位置。但她太累,不知不覺,還是睡著了。
段闌生回來時,已經沐浴過,換了一聲衣裳,黑發隻用一條發帶鬆鬆地束著。
臥室裡的人像是睡著了。大概是崴傷的那條腿有些疼,她的睡姿不太自然,一腿蜷縮著,被子也卷歪了。
段闌生伸手,給她拉好被子。她在睡夢中突然動了動,被子下的腳露了出來。
自從在外麵跌了第二跤,她的腳踝肉眼可見地腫得更高,可憐兮兮的。隨著動作變化,她另一隻足弓中的一顆小痣躍入他眼簾。
段闌生視線一凝。
她的足生得很好看,他理應是喜歡的。
但不知為何,盯著這顆痣,他莫名有些不快,眼前仿佛晃過了一些模糊的畫麵。
燭火搖曳的雨夜,勾在少年腰上的腿……
一旦細想,這些似是而非的虛妄畫麵,便都煙消雲散了。
突然,陸鳶鳶似乎有些不舒服,輕輕哼了一聲。
段闌生回過神來,這才察覺到,自己居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足,指腹無意識地摩挲過足弓那顆痣,還用力地捏了下,仿佛褻|玩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