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頭微跳,立即鬆開手。在床沿坐了片刻,重新將眼神轉回床上。
她的腳太冷了,一點溫度也沒有。
……
睡到半夜,陸鳶鳶的手足突然暖了起來。
確切來說,不止是手腳,她整個人都像泡在了一池溫水中。
翌日天明,陸鳶鳶睜開眼,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換了睡的方向。
更重要的是,段闌生就睡在她旁邊。
因肩寬,側躺著時,他身軀起伏的線條清瘦而好看,完完全全遮籠了她。她居然睡到了他身前,頭靠著他的手臂,鼻端還能聞到他發梢上的淡淡香氣。
在蜀山時,他衣衫上有降真香味。如今飄出的是皂莢的清香。
陸鳶鳶低頭一看,她終於知道自己的手腳為什麼會變得熱乎乎的,因為有他這個天然的火爐暖著。而且,這麼貼了一夜,她的生命值也水漲船高。
陸鳶鳶沉默一下,從他懷裡抽回手腳,往牆邊滾去,發現自己還壓住了段闌生的頭發。
她一動,段闌生就醒了,纖長的睫一動,緩慢上掀,眼珠在昏翳中流轉著碧泠泠的異彩。
這實在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當他是小孩子的形態時,眼眸偏圓,稚氣可愛。到這個年紀,眼型已拉長,完全成了後來的形狀,美而有距離感。不笑時尤甚。
想起昨夜,陸鳶鳶再度感到難堪,因不願露怯,她先發製人:“你什麼時候上來的?”
“昨晚你睡著後。”段闌生坐起來,手覆在她額頭上,片晌後,說:“還沒好,我去煮藥。”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古代沒有特效退燒藥,隨後幾天,陸鳶鳶的身體就一直在發燒和出汗好轉中浮沉。腳踝的傷也得慢慢養。不可避免地,小解那樣的矛盾發生了不止一次。
第一次已足夠羞恥,第二次還是無法泰然處之。
陸鳶鳶沒有再哭。她試圖和段闌生說道理,也氣得錘過段闌生的後背,扯過他的頭發,在他懷裡掙紮過,可都沒用,他巋然不動,最後無不是以她閉著眼來結束的。而他也一如既往地給她擦拭清理。
到晚上,他會睡在她旁邊給她暖手腳。
就這樣折騰了幾日,這天醒來,陸鳶鳶的燒總算是退了,衣服潮濕地貼在背上,胸口全是汗,可身體卻有種發汗後的爽利。
段闌生這幾天都與她同塌而眠,不過動作規規矩矩。他素來不是愛賴床的人,醒了就起,壓實了被角,便背對著她,穿上衣裳,梳好頭。
陸鳶鳶摸了摸有股汗味的衣服,盯著他。
她還組織好語言,段闌生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突然放下手,回頭望她,側麵鼻梁挺秀若山巒:“怎麼了?”
陸鳶鳶小聲說:“我身上黏糊糊的,出了好多汗,我想沐浴。”
段闌生搖頭:“你身體還很虛。”
陸鳶鳶的門牙輕輕抵住下唇,據理力爭:“我已經退熱了,就燒點熱水在屋子裡洗,不會著涼的,泡一泡還可以祛風散寒。”
看他盯著自己,她嘟了嘟嘴,說:“全是汗,好難受。”
是了,她是他見過最愛乾淨的人。就算是冬天,也會每天洗澡。最近這幾天,她都隻用熱水擦過身。
段闌生垂睫,考慮片刻,答應了她,可條件是他必須在旁邊看著,理由是怕她會泡暈或者滑進浴桶。陸鳶鳶自然不肯,真實的原因說不得,就以“就算是夫妻,光天白日被看到身體也會很害羞”來搪塞。
討價還價後,最後就變成了段闌生像第一天一樣,蒙住眼等她。
洗澡的時候,旁邊多了個人,陸鳶鳶不太習慣。好在,他什麼也看不到。
浴桶上蒸汽氤氳,身體浸入熱水裡的舒暢,讓陸鳶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用毛巾擦身總覺得不夠徹底,還是要這樣才夠味。
陸鳶鳶用皂莢仔仔細細地洗過每一寸肌膚,泡得水開始發涼了,才舍得起來,用一條毛巾裹住自己。
段闌生的聲音在後麵響起:“好了?”
“好了。”她有些不情願地應了聲。
因為浴桶很高,她現在一隻腳還廢了,就算用小板凳,這麼濕滑的平台,爬進爬出也不方便。所以,段闌生說了讓她出來時必須叫他,她也破罐子破摔地答應了。
反正小解那種事也發生過了,這又算得了什麼?
她也不想再摔一次,然後一直被拘在床上受苦。
段闌生緩步走向浴桶邊緣。他眼上的布條未摘,又不好伸手進桶裡亂撈,所以,隻以雙手扶住了桶沿,靜靜地低頭,俯下脖子,等她自己抱上來。
他的麵容本就白皙,上半張臉蒙著布條,旁人的注意力便會落在他那張線條優美的唇上。
願者上鉤。陸鳶鳶想到這四個字,抿了抿唇,像現代人泡完溫泉一樣,用毛巾裹好自己的身體,才將手臂纏到他的脖子上。
想到這幾天受的苦,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爽,所以,抱上去時,她故意報複性地將臂彎上的水蹭到他身上,脖子上。
熱水一離開浴桶,很快就冷了,滑到他的衣服裡,他肯定是不舒服的。
光|裸的臂彎貼上他的脖頸,借故動來動去時,段闌生的氣息似乎短暫一停,手指蜷了蜷,可他沒說什麼,收緊了手,將她抱出了浴桶。
就這樣,等陸鳶鳶把腳踝養好,可以出門時,識海裡的世界已經快要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