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說什麼都於事無補了, 口頭上發泄幾句,隻是為了讓胸口不那麼憋悶罷了。
陸鳶鳶恨恨地用食指的指節擦了擦唇,用力得像是想將唇瓣擦掉一層皮。過了一會兒, 她才發現, 殷霄竹沒接話。
山洞陷入安靜裡, 氣氛變得有些凝滯。
陸鳶鳶不明所以, 抬頭望過去。
殷霄竹坐在火堆對麵,正低著頭, 拆開自己手掌的絹布, 神色冷冷淡淡的。
陸鳶鳶一頓,意識到不妥。
殷霄竹手掌的傷口是由煉丹房的仙器造成。即便有金丹中期的修為, 也不能一下子讓傷口愈合。這次出來,對方的手還纏著絹布。剛才在冷水裡泡過, 又把她從水邊背到山洞裡, 有撿柴生火……絹布早就臟了, 一團團混著泥沙的汙血滲出, 乾涸成褐色的汙痕。
雖然殷霄竹很可能不是什麼好人, 可畢竟救過她,而且, 她身體裡還有那該死的透骨青,現在和未來數月,都要依附於殷霄竹。一味喋喋不休地抱怨自己遇到的煩心事,完全不去關心隊友, 似乎不太厚道。
陸鳶鳶眼珠微轉,繞過篝火,爬到殷霄竹旁邊去,親親熱熱地按住對方的手, 眨巴著眼,說:“元君,你一隻手不方便,我來幫你包紮吧。”
她用了點力,展開對方的手。
殷霄竹沒有與她對抗,攤開手心。鬆脫的絹布被陸鳶鳶輕輕扯開了,先前的傷口已經愈合了大半,未愈合的地方碰了冷水,不知是不是用力握劍的緣故,皮肉有些撕裂,豔紅的血絲滲入掌紋裡。
陸鳶鳶擰眉,認真地說:“這也太臟了,要衝洗一下。元君,剛才的水在哪裡接的?要去外麵嗎?”
殷霄竹默然一瞬,抬了抬下巴,示意山洞中的一個方向。
“那我去接,你等我。”
陸鳶鳶撿起一根粗壯的柴枝,引了火,當成照明的火把,站起來。裙擺帶起冷風。篝火晃動,粗糲的洞壁上,兩人的影子也顫動了下,為凝滯的此間引入一絲活氣。
他們所處的地方,是這個山洞最寬敞的地方,洞口處有結界,裡麵分布著不少狹徑。離後方的篝火愈遠,四周就愈發安靜,路也越來越狹窄,需要低頭通過。耳邊隻剩自己的呼吸和腳步聲。
好在,這條路沒有其它岔路口,一條通到底,不會迷路。漸漸地,陸鳶鳶感覺到空氣變濕潤了,嘩嘩的水聲在前方襲來。舉起火把一照,原來這裡有個小瀑布,山壁上都是狹長的石筍。陸鳶鳶將火把插在旁邊,取出葉子,卷成漏鬥狀,接了點兒水,小心翼翼地捧著它,摩挲著洞壁,原路返回。
“元君,我回來了!”
殷霄竹還在篝火旁,正闔著眼。聽見聲音,她睜開雙目,膝上的手就被捧住了。陸鳶鳶蹲在麵前,抓住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傾倒葉子漏鬥,把水澆在對方手心。
洞中的水常年不見天日,陰寒刺骨。陸鳶鳶明顯感覺到殷霄竹的手僵了下,忙說:“很快就好了。”
有些像哄人的口吻。
一氣嗬成地洗乾淨對方的手,陸鳶鳶拔出了傷藥小瓷瓶的塞子,給殷霄竹灑上厚厚一層藥粉。這次兩人一起落難,好在,乾坤袋裡的東西還夠他們撐一段時間。
隻是,裡麵已經沒有乾淨的絹布了。
在電視劇裡,這種時候,主角都是要撕裂自己的衣服一角來給同伴包紮的。可是,陸鳶鳶掃了眼自己的衣服,她這身衣服在水裡滾過,在山洞地上睡過,還在接水的路上蹭過,已經臟得像鹹菜一樣了。拿這種衣服給殷霄竹用,剛才的清潔上藥等於白費。
再瞄一眼殷霄竹,她的衣服沒有那麼皺,但也不乾淨。
殷霄竹收回手來,漫不經心道:“沒有就算了,就這樣吧。”
“這樣不太好吧?敞著傷口……”陸鳶鳶為難片刻,突然想到什麼:“我想到了,我身上還有一件衣服,應該乾淨。”
殷霄竹抬頭。
就見眼前的少女毫無戒心地衝著自己,開始寬衣解帶。
因為有些冷,她倒是沒有全脫,隻這樣一層層解開,一直到露出最裡麵乾淨的小衣。雪白肌膚耀目。一晃眼,讓人分不清那細膩的光澤來自於小衣,還是她的肌膚。
“元君,先用這個吧,我昨晚沐浴過,這小衣是新換的,雖然泡過水,但有幾層衣服隔著,它沒臟,是我身上最乾淨的衣服了。”
陸鳶鳶一邊說,一邊開始撕扯小衣的下半邊。
對古代人來說,扒人家的小衣多少有些冒犯。那就用她自己的吧。作為現代人,她無所謂。小背心變短一截,也就是露臍裝罷了。
隻可惜,她的手勁根本撕不開一道口子。沒辦法了,陸鳶鳶隻能求助於眼前的人:“元君,我力氣不夠,你能幫我撕一下小衣嗎?”
殷霄竹靠在洞壁上,本是閉上了眼,聞言,驀地睜目,沒受傷的那隻手就被塞入了一角小衣。
絲綢本該是冰涼的。如今,沾了少女的體溫,無端湧上一陣暖融融的熱度。而且,正如陸鳶鳶所說,這應該是她新換的小衣,上麵還有一絲未逸散的皂莢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