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和謝梔白僅僅隻認識了一天, 但蘭君欽從未見謝梔白對他如此疾言厲色過。
小狗委屈地搖了尾巴,似乎是想要起身,但又顧忌著什麼, 猶豫半晌,還是複又低下頭,抱住了謝梔白,小小聲道:
“小老師,真的有鬼..........”
“哦。”謝梔白根本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 滿腦子都是蘭君欽那句“你好像我媽媽”, 暗自記仇, 冷笑道,
“如果有鬼, 那進來第一個就是吃你, 因為你在我上麵。”
謝梔白這招果然有效,蘭君欽聞言, 整個人精神一震, 頓時鬆開他,嚇的呲溜一聲就鑽進被子裡了。
身上頓時一輕、恍若移開了一座大山的謝梔白:
“..........”
他捂著胸口,咳嗽一下,緩緩起身, 看著身邊瑟瑟發抖的隆起的被子, 隨即又撇過頭, 想要下床。
在腳落在地上的一瞬間, 忽然有溫暖的手指湊了過來, 小心翼翼地拉住了謝梔白的手指:
“........小老師。”
謝梔白:“.........”
他手腕一抖,忍不住回過頭,看見小狗小心翼翼地從被子裡探出一雙圓潤漆黑的眼睛, 狗狗祟祟地看著他:
“你去哪?”
謝梔白:“.......去上廁所。”
“喔。”小狗往被子裡縮了縮,就用眼睛盯著他,片刻也不移開,像是怕他走了似的。
頂著這陣存在感十足的視線,謝梔白去上了廁所,出來的時候並沒有馬上走到床邊,而是自顧自往門口走去。
蘭君欽見此,頓時急了,想跳起來拉住他,又不敢鑽出溫暖的被子,隻能扯著嗓子、慌慌張張地喊:
“小老師,你彆走!”
謝梔白:“.........”
他啪的一聲關上門,在小狗瞬間尷尬漲紅的神色中,忍不住勾起了唇:
“沒斷奶似的。”
小狗委屈地垂下耳朵,不吭聲。
謝梔白走到床邊,伸手讓蘭君欽湊過來:
“過來點。”
“啊?”小狗抬起頭,懵懵的看著逆著水晶燈的謝梔白,竟然從向來淡漠的謝梔白的臉上看出些許溫柔來:
“做什麼?”
“過來吹頭發。”謝梔白很耐心:“頭發沒乾睡覺會頭疼。”
“哦.......”小狗猶豫了一陣,深呼吸一口氣,克製著內心的恐懼,緩緩湊了過去。
謝梔白拿著吹風機,本來想讓蘭君欽自己吹,但蘭君欽像是離開了他就會被鬼捉走一樣,用力抱緊他的腰,怎麼也不肯鬆手。
謝梔白:“........”
為了今晚不被連坐枕一個濕枕頭睡覺,謝梔白隻好歎了一口氣,親自給蘭君欽吹頭發。
蘭君欽的頭發之前有點營養不良,微微發黃,現在養好了一些,變的又多又濃密,謝梔白吹的手都要酸了,才吹了八分乾。
他的手指很溫涼纖細,穿過蘭君欽頭發的時候很舒服,小狗眯起了眼睛,半晌,又不知想到什麼,忽然抬起頭道道:
“小老師,你真的好像........”
“再說我像你媽就滾出去,今晚彆在我這裡睡了。”謝梔白麵無表情地關了電吹風。
被猜中了心事的蘭君欽:“........”
他委委屈屈地垂下頭,像小狗崽垂下了耳朵,尾巴也不擺了,安安靜靜地不再鬨騰。
謝梔白倒也沒真想把他趕出去,幫蘭君欽吹完頭發之後就在他身邊躺下,正想關燈,卻被小狗按住了手:
“彆關。”
蘭君欽道:“我怕........”
“我開著燈睡不著覺。”謝梔白打斷了他。
“.......”蘭君欽隻好閉嘴。
謝梔白見他不說話了,歎了一口氣,順手關掉床邊的燈。
燈方暗下來,謝梔白還沒閉上眼,身上就一重,小狗撲了上來,將他抱了個滿懷,差點沒把他壓死:
“咳咳咳.......”
謝梔白艱難地推了推他:
“鬆手。”
“不鬆。”小狗身上還帶著蓬鬆的陽光味道,淡淡的,很好聞:
“小老師,你就讓我抱著你睡吧。”
在黑暗中,謝梔白看不清蘭君欽的臉,卻能聽見他猶豫的語氣:
“.......要不然,你抱我也行。”
謝梔白:“........”
這有區彆嗎?!
他氣的有點想笑,但想了想,又不忍心真的把蘭君欽趕出去,隻能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壓在他身上的不安小狗:
“行了,就這樣睡吧。”
他說:“早點休息,明天還上課呢。”
“嗷,好!”
得到了小狗的保證,謝梔白忍著小狗壓著他時胸腔的窒息感,閉上眼,準備睡覺。
不知道是陌生的環境滋生了原本內心的恐懼,還是蘭君欽方才一直給他的心理暗示,謝梔白竟然又再度做起了噩夢。
夢裡是晃動昏暗的小巷子,他站在原地,看著不遠處交疊起伏的人影,聽著耳邊淒慘的叫聲,本能地想逃,一抬眼,卻看見了一雙詭異渾濁的眼睛,眼白處帶著猩紅的血絲,正死死地盯著他看,臉上的肥肉如同蛆蟲一般層層疊疊地卷起、蠕動,似乎還帶著臭味和酒氣,朝他臉上撲來。
謝梔白腿一抖,直接摔倒在地上,正想逃開,腳腕處卻傳來一陣大力,他渾身一顫,下意識低頭一看,隻見一個狼狽的看不清人臉的人緩緩從小巷子裡爬出來,抓住了他的腳腕,抬起頭時,露出一張滿臉是血且眼神空洞的臉,朝他微微一笑,聲音詭異陰森,吐著寒氣:
“謝梔白.........”
“呃——”
空曠的房間裡,謝梔白滿頭是汗的睜眼醒來,入目即是漆黑的天花板,他整個人恍惚還沉浸在夢中,連身上的劃痕也被汗浸透,隱隱作痛起來。
他身體僵硬了足足有一分鐘,好似鬼壓床一般,半晌,才踉踉蹌蹌地下床,想要去吃點鎮定藥。
但當他坐起來的時候,腰間忽然攬過一隻手臂,謝梔白不受控地向下一倒,一個溫暖的身體就貼了過來。
“小老師.......”小狗迷迷糊糊間湊了過來,用鼻子蹭了蹭謝梔白的額頭,似乎是發現了謝梔白渾身是汗,含含糊糊道:
“你做噩夢了嗎?”
“.....放開,我下去喝水。”謝梔白啞聲道。
“........”小狗在半夢半醒間很聽話,緩緩鬆了手,謝梔白踉踉蹌蹌地下床,摸黑找出櫃子裡的鎮定藥,倒了幾粒,用力咽了下去。
他的手還在發抖,是焦慮發作的前兆,坐在冰涼的地麵上緩了好一會,才帶著滿身的寒氣爬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