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這塊難以啟齒的遮羞布,竟就被他自己這般直剌剌揭開。
這人莫不是醉糊塗了?!
徐溫雲被他掐得生疼,卻不敢反抗半分,隻緊緊咬著下唇忍受。
她不知他究竟意欲何為,隻覺驚懼更甚,瞳孔震動著抬眼望他,眸中水霧上湧,泫然欲泣。
鄭明存見她要哭,隻冷哼一聲,鬆開了手,轉身行至圓桌前,倒了杯冷茶灌下。
“夫人喜歡孩子麼?”
依據經驗,這種時候絕對不能同他反著來。
她捂著受傷的小臂,隻顫巍巍朝他走近兩步,提著心尖,疼到喉嗓都在抖。
“出嫁隨夫。
我喜不喜歡不重要,重要的是,夫君喜不喜歡。”
這沒根沒骨,逆來順受的模樣,果然很讓鄭明存滿意。
他先是眉峰微揚,然後籲了口長氣,
“稚童軟萌,我自然喜歡。
隻是夫人也知,我身子不濟,恐今生都難有子嗣,如此論起來,實在乃人生一大憾事。
徐溫雲隻能立馬安慰,
“郎主放心,我提前命人打探過,京中有好幾位禦醫都極擅治療此症,隻消一到京城,我們便可登門拜訪,假以時日,必能根治,讓郎主得享兒孫繞膝之樂。”
可若當真能治好,又何須等到今日?
這十餘年來,鄭明存嘗試過的藥方何止百種,什麼春蠶壯陽方蛇通陽寶龍兄蛇油……那苦口的湯藥徐溫雲隻吃了三年,而他吃了十餘年,可恨依舊一點成效都沒有!
退一萬步講,若非這隱疾無法治愈,他又哪裡會娶徐溫雲為妻?
以榮國公府的家世門楣,以他高中探花的俊逸之才,當初大可聘一位高門貴女,隻不過那些精養出來的女子大多心氣高,若嫁進門後不滿他的不全之症,一個鬨騰開來,兩廂都不好看,倒不如就娶徐溫雲。
貌美如仙,家世又低,還有兩個拖累,能隱忍,夠堅韌,好難捏,哪怕受了委屈也無人為其出頭。
實在是裝點門麵,安守後宅的最佳選擇。
“明知此症已是藥石無醫,倒難為夫人還肯好心寬慰我,其實不怕同你說,這病就算能治好,我也等不了那麼久……
我需要立即,馬上,趕緊有個孩子。
且最好,是男胎。”
這不舉萎靡之症,就算娶妻遮掩,也瞞不了多久。
以往在袁州就任倒還好掩蓋,可一旦入了京,皇城根底眼線眾多,若是不慎穿幫,那今後在官場上應該如何做人?隻怕走在路上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在旁人眼中,他鄭明存隻能是完美無缺的存在,絕不能有半分瑕疵!
再者,也是最緊要的。
父親已然老邁,早就有心要傳爵,而他作為族中最出類拔萃的那個,公爵之位原毫無意外是要落到他頭上,□□國公府向來看中血脈,眼見他成婚三年卻還未生出嫡長孫,此事就一直耽擱下來,昨日家中來信,道庶出的二弟於兩月之後即將成婚。
若是讓庶弟先他一步生下男胎,那爵位花落誰家,還當真就是說不準了。
但凡有個孩子,名利錢權,皆會隨之而來。
若一直無所出,一切都如空中樓閣,搖搖欲墜。
想到此處,鄭明存抬眼望向站在桌旁顫抖的徐溫雲,
“我現下是何處境,夫人應該瞧在眼裡。
夫人如此賢惠,想必會為我分憂吧?”
入榮國公府久了,徐溫雲多少也能咂摸出幾分他的想法,隻是卻還不明他語中的深意,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卻又怕號錯了他的脈搏,隻
顫著嗓子回答,
“郎主希望我如何分憂?”
搖曳的燭光之下,鄭明存的眼神深邃而銳利,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唇邊掠過一絲精明的笑意,手指不自覺地敲打著桌麵,默了幾息後,也不再賣關子,終於道出了那個縈繞在腦中許久的念頭。
“我雖不濟事,可不是還有夫人麼?
你這幅身子調養多年,已是到了最適合生育的時候,不如委屈委屈夫人,去外頭借種懷胎帶回來,充做我榮國公府的血脈?”
徐溫雲猛地抬起頭,瞳孔因驚恐而放大,滿臉都寫著不可置信。
她是聽錯了麼?
什麼?借種生子?
徐溫雲自小受過婦德戒訓的世界觀,在此瞬間坍塌。
“……不!豈可如此?
我鳳冠霞帔拜了天地,嫁的是郎主!
郎主豈能推我去與旁的男子…做那樣的事?”
尋常男子確做不出這樣的事兒。
可鄭明存做得出。
他自小生在高門侯府,又在朝中磨礪浸*淫許多年,什麼內宅手段,官場傾軋沒見過?
隻要能往上跨一小步,多得是人願意設計構陷,羅織罪名,攪得人頭落地滿族皆亡,而他隻不過利用妻子去借種生子罷了,對比起來又算得上什麼?
“夫人之所以拒絕,許是覺得我喪儘天良罔顧人倫,可於我們夫婦來說,這實在是能解了當下的燃眉之急。隻要生下孩子,你便再也不用喝那苦口的養身藥,而我也能借著嫡長孫承襲爵位,實在是一舉兩得,互利雙贏!
且夫人放心,我無法生育,夫人此舉是為我排憂解難,你懷胎之後我不僅不會怠慢半分,反而會將你肚中胎兒視若己出,傾儘榮國公通府之力,將其培育成才,將來我們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豈不樂哉?”
他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代表這絕非酒後的貿然之語,而是早在腦中權衡過利弊,想要將其真切落到實處的招法,且二人挑破到如此這種境地,已絕非徐溫雲輕易能動搖得了。
可她到底是個知廉恥,懂榮辱的女子。
知道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
她儘力轉寰著。
“郎主何至於此?咱們一定還有彆的辦法!
想要個孩子而已,哪就至於走岔到那一步?郎主大可在宗族中過繼一個,又或者……咱們去慈幼院領養一個!如此都無礙的啊,郎主若是答應,我入京後便可為你相看……”
“分明你張張腿,就能神不知鬼不覺解決的事情!為何要再冒風險?牽扯許多人進來?!”
眼見她這般油鹽不進,鄭明存徹底失去了耐心,他壓著嗓子怒喝一聲,截斷了她的話語。
“我意已決,你願也得願,不願也得願!
夫妻三年,我對你並非一絲情分也無,隻要你能順著我的心意將此事辦好,今後你便是獨占後宅的國公夫人,我保你通家老小滿門富貴!可若是出了差錯,又或是走漏風聲,我隻需稍稍施展手段,便能讓你那個病秧子妹妹香消玉殞,讓你那個上進的弟弟青雲路斷,再無功名可言!你若不信大可試試,話已至此,你便自己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