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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借種生子。

哪怕尋常女子都難以接受,更何況徐溫雲平日裡是個最謹小慎微,循規蹈矩的。

此時她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欺人太甚。

鄭明存莫不是看她柔順忍讓慣了,所以就覺得萬事,她都會唯命是從?嗬,簡直荒天下之大謬,她若是當真鬆口答應,才真真是頭腦昏聵,舍棄道德體統,毫無尊嚴底線。

其實就算咬死不肯,想來按照鄭明存那麼要臉麵的性子,也斷然不會對她如何。

二人畢竟磨合多年,她自覺孝敬婆母,打理後宅……樁樁件件都從未讓他費過心,他總不能惱怒之下,就一劍將她殺了,畢竟就算再續弦一個,也未必能如她這般乖覺,至於他對弟妹的那些威脅恫嚇,想必也隻是說說,畢竟兩個弟妹對他向來敬服恭順,他還能當真下殺手不成?

打定了這個主意,徐溫雲才覺得略略心安了些。

躺在榻上的男人已經進入夢鄉,呼吸均勻而綿長。

而徐溫雲,是沒有資格與他共枕的。成婚三年,二人每每需要同房時,她都隻能在榻尾處跪得筆直,直待他熟睡之後,才能蜷在床腳略歪一歪。

翌日。

寅時二刻。

鄭明存準時醒了,洗漱之後,正在徐溫雲的伺候下換衣,他眉峰微挑,

“那事,夫人考慮得如何?”

眼見她緊抿著唇沉默不說話,鄭明存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麵露不悅,伸手拂開她,自己抬手盤上了衣襟上的如意扣,冷笑一聲,

“倒要看看,你能硬氣到什麼時候。”

徐溫雲眼見他負手出了房門,與貼身侍從耳語了幾句,然後再也未看她一眼,先行往前廳走去,她立馬快步跟了上去。

未能遂他心願,鄭明存必然心存不滿,隻怕回京這一路,決計不會好過了。

此刻,出行在即。

徐家眾人都來門口為他們送行,他們絲毫察覺不出站在麵前的是對怨偶,從二人笑容弧度都幾乎一致的臉上看來,這儼然就是對恩愛夫妻。

應對完那些無甚緊要之人,徐溫雲總想著與弟妹再交代兩句,可見徐紹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不禁關切問道,

“昨兒還好好的,今兒這是怎麼了?

哪兒傷著了?”

徐紹撓撓頭,

“也不知大早上哪家熊孩子在玩兒彈珠,手勁兒還奇大,我過院子時,有顆打在左臀上,當下連到大腿那塊都青紅了,不過阿姐莫要掛心,已經擦過藥酒,歇幾日也就好了……”

徐溫珍也在一旁道,

“幸在運氣好,那彈珠沒打在右手腕上,否則接下來兩個月,都莫要想提筆寫字了……”

電光火石霎那間,徐溫雲好似心有所感,望向正與男眷長輩們寒暄的鄭明存,他感受到眸光,亦抬眼望來,扯扯嘴角,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當真是他安排的!是他命手下用彈珠打傷的紹兒!

徐溫雲麵色微變,心中生出些惡寒,渾身都忍不住輕顫。

所以鄭明存這是在用實際行動證明,隻要她拒絕按照他的心意行事,他便能輕易要了弟妹性命!

一顆心七零八散,落不到實處。

她惶惶然驚懼著,也沒有心思再去應對親眷,隻聽得著鄭明存解釋她昨夜沒有睡好,然後恍惚間被阿燕攙上了車架……再回過神時,人已被駝著駛出了衡州城門。

國公府的車架甚為寬大,夫妻二人各坐一邊,中間留有巨大的空隙。

……車內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夫婦兩個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徐溫雲知道,他在等,等她先低頭。

“郎主昨夜提及之事,原是我顧慮太多,現下細想,確是良策。

以後我但憑郎主吩咐,絕無二話。”

她神色木然,無悲無喜,好似個任人擺弄的提線木偶。

可鄭明存瞧著卻極為滿意,心不甘情不願又能如何?到頭來還不是乖乖就範?掙紮了一通,除了讓徐紹意外受傷,到頭來又改變了什麼?

對於借種留子,鄭明存自有他心中的盤算。

最直接有效的辦法,無外乎是直接挑個男人,送到徐溫雲榻上,直至她懷孕為止。可若當真如此強行安排,隻怕惹得她愈發反感,若不忿之下一氣撞牆吞金了,豈非得不償失?

且人非草木,夫妻三年,無論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還是終究對她還略有幾分在意,他這個做丈夫的,也實在做不到眼睜睜看她與旁人顛鸞倒鳳。

鄭明存思來想去,終於琢磨出個穩妥法子。

“現已出了衡州城,待會兒行至偏僻處,夫人便換去另副車架,至此與我分道而行。

此去京城數千裡,路上至少需要月餘時間,你便在此期間,尋個男人悄默聲把事情辦了,畢竟萍水相逢的,也好做露水夫妻,屆時到了京城,隨意尋個借口便能將人甩脫。”

到底是見不得人的醃臢事,絕不能頂著榮國公府嫡長媳的名頭行事。

他取出了早就準備已久的籍契與路引,

“有這幾樣東西,足夠你遮掩身份。”

這人竟考慮得這般周全。

……這不禁引得徐溫雲揣測,他或早就打定了借種生子的主意,說不定是三月前,半年前,甚至,早在她嫁入

榮國公府的第一天起,就已在籌謀。

袖下的手掌緊握成拳,指尖深陷進肉中,

“郎主讓我獨自個兒入京…

就不怕我在路上,隨意尋個販夫走卒,推車搬扛,糊弄著生孩子麼?”

“那夫人可得考慮好……

其實你無論懷個什麼種回來,我都隻不過是他名義上的父親,而夫人卻實實在在,是那孩子的生身母親,若當真為了個低賤粗鄙的男人,受十月懷胎的生產之苦,夫人莫非就不覺得惡心麼?”

若說惡心。

徐溫雲現在就覺得惡心透了。

她以前隻覺得這樁婚姻是各取所需,現在卻覺得,是羊入虎口。

她垂下眼眸,言語中透著幾分冷冽,

“郎主說得有理,我確也不是什麼男人都看得上眼。

路上我儘力一試,可若實在碰不上合適的……我也沒有辦法。”

這話就是留了氣口。

進可攻,退可守。

鄭明存擔心的就是這點,就怕她虛晃一槍,這一路隻顧著遊山玩水,回京之後肚子也沒個動靜,好在他早有準備,由袖中的錦盒中,取出顆藥丸來,然後闃然傾身上前,掰開徐溫雲的嘴將其塞了進去。

鄭明存直到確定她咽下去之後,才將她鬆開,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隻儘力一試怎麼行?夫人必要拿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才行,你若拿不出來,那我便用此物幫幫你,屆時就算你自己不願,這藥性也會催使著你去找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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