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醉醒來,徐溫雲隻頭疼欲裂,整個人都疲憊不堪,抬手都沒有力氣,喉嗓乾得猶如旱季裂涸的河道,隻啞著嗓子呼喚。
“水…我要喝水……”
阿燕立即上前,先是將她扶起,取了軟枕墊靠在後腰處,又端了茶盞過來,嘴中氣憤絮叨道。
“夫人終於醒了。原以為那馬鏢頭是個妥當的,必會打發個婢子在您身旁看護,哪知奴婢熬完醒酒湯回來,發現夫人早就回了房中,身側竟還一個人都沒有,這若是當真出了什麼事兒,奴婢萬死都難辭其咎。”
徐溫雲頭腦昏昏沉沉著,絲毫聽不進阿燕在說什麼,隻憑著解渴的本能,唇瓣微張去夠盞邊,張嘴的瞬間,吃痛“嘶”了一聲…
“奴婢原還想說呢,回來就見您唇瓣腫了老高,我尋思總該不會是被蟄的,畢竟這秋日裡也沒有蜜蜂,奴婢便又想,莫不是哪個浪蕩子趁奴婢不在,對夫人存心冒犯,強吻了你?嚇得我趕緊檢查您身上的衣裝,好在並未發現什麼異常。
可它腫得實在太厲害了,您睡了一個時辰都未消呢,您瞧……”
阿燕遞上麵銅鏡,徐溫雲掀起眸子一看,雙唇果然微微透著紅潤的光澤,腫脹到連唇紋都看不見,猶如熟透了的果實,飽滿且誘人。
莫不是喝醉後,發生了什麼不成?
可徐溫雲實在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她的記憶隻停留在醉倒匍在飯桌上那一刻。
總不至於是當真被人非禮。
畢竟昨日能參宴之人,大多都能叫得出名號,不會因著她有幾份美貌,就乘人之危用強,做出如此齷*齪下*流之事,且阿燕不是說她衣裳完好,並無異常嘛?
她澀著嗓子開口,帶了幾分醉酒的慵懶與沙啞,
“許是太久沒有喝酒,有些過敏症狀吧……”
天黑了好一陣,屋內屋外都點了蠟燭,院中又靜謐,透出幾分溫馨的家常來,徐溫雲喝過溫水,隻覺得好受了許多,不由抬眼望向對麵漆黑一片的房間,啞聲問道。
“陸煜呢?
他是睡下了,還是一直未回來?”
“不知道。
打奴婢回來,就未見過那尊佛,眼瞧他房中沒有燭火,估摸是一直未歸吧。”
阿燕手中活計不停,將購置的物件,分門彆類都歸置清楚,又收拾行囊包裹,眼見主子還操心著那位,隻溫聲勸道。
“我的好夫人,現下就莫要再想其他,須知您還醉著呢,趕緊將身子恢複過來才是要緊事,待過片刻再喝次解酒湯,奴婢就服侍您沐浴洗漱,先睡個好覺養足精神。
馬鏢頭方才在席上可說了,未來幾日鏢隊可就要走深山密林了,約莫要歇好幾夜農舍呢,可再沒有百福館這樣好的旅舍住。”
陸煜既能對著她的唇印飲盞,那她至少已經成功了一半。
這兩三日間,她再設計勾誘,溫柔小意一番,半推半就間,應當也就水到渠成了。
心中拿定了主意,徐溫雲便也不慌了,依著阿燕的安排,洗淨渾身的酒味後,安然躺在了榻上。
隻覺不知為何,這薄被上好似多了幾分青鬆翠柏的悠然香味,聞著倒與陸煜身上的氣味有幾分相似,她很喜歡,攏在身前,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
兩日。
接下來整整兩日。
她都再未有機會與陸煜說過半句話。
從這晚開始,陸煜對她的態度,直接來了個一百八十度驚天大逆轉。
徐溫雲最開始發現不對,是次日早上,她關懷備至,特給他端去營養豐富的早餐,結果發現對麵早已人去房空。
後來在鏢隊集合時,二人迎麵碰上,徐溫雲笑容滿麵,抬手就要和他打招呼,結果這人竟視若無睹,直接與她擦肩而過?!
不對勁。
不對勁大發了!
以往陸煜就算是態度冰冷,可無論她釋放善意也好,刻意親近也罷,他總有回應,可現在他給徐溫雲的感覺,就像他們是兩個完完全全從未有過交集的陌生人!
什麼拔刀相助,同乘一馬,同院而住……這些過往好似從來就未曾發生過。
這兩日間,徐溫雲嘗試過許多方法接近他,可全都無功而返。
給他送餐,人不在。
午時休憩,想要與他一同用膳,人不在。
晚上臨睡前想要尋他說說話,人還是不在。
四處打探他去了哪裡,所有人的回複都隻有三個字:不知道。
甚至她托鏢隊中的其他鏢師,給他轉送用以果腹的瓜果肉脯,竟也被退了回來。
若非在趕路時,她能由翻騰的車帷間,遠遠望見那個騎著高頭大馬,在前方引路的巍峨背影……她甚至都要懷疑他已從鏢隊中蒸發消失。
他整個人好似隻存在玻璃罩中。
看得見。
摸不著。
接觸不了。
感受不到。
這無疑讓徐溫雲百爪撓心,五內俱焦,她甚至比二人初相識時,還要更加緊張無措。
她冥思苦想,隻以為是那日宴散後,她醉酒行了什麼冒失之舉,惹得他不快了。
於是命阿燕去探問,得到的答複,卻也隻是兩個女侍者與裘棟一同送她回房,實則與陸煜並不相乾啊!<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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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究竟是何處得罪他了?又或者是什麼地方露了馬腳,讓他察覺出了她想要借種留子的真實目的?
徐溫雲想不通,猜不透,咂摸不明。
她有些徹底慌了神,已經過去了整整五日,今日已是第六日,掐指一算,那醉春碎魂丹明日就要發作了!
她若還不能和陸煜搭上線,那之前付出的種種豈非全都付諸東流?!
再這麼僵持下去,她便沒有時間。
在那人心中,她當真就如此輕如鴻毛麼?不可能,她不信。
那便使些狠招吧。
她喚來車夫,
“若沒猜錯,鄭明存必給我留了暗衛吧?人既留下來,那便要聽我號令,你去想辦法同他們聯係上,讓他們今日對我安排一場暗殺,不必怕鄭明存怪罪,出了何事自有我給他們扛著,隻務必切記一點,
無須顧及我的安危,要拚勁全力,狠下死手。”
*
其實不好受的,何止徐溫雲一人。
月明星稀之下,山間巨瀑其中,巨大的水柱由狹窄的山縫間傾瀉而落,以雷霆萬鈞之勢,砸在赤著精壯上半身的男人身上。
晶瑩剔透的水花在空中碎裂,衝擊著他精壯寬闊的身形,瀑水順著他古銅色的肌膚流下,展露出種極其原始而野性的美。
這麼幾日過去了,他竟還在回味那個吻。
那寡婦親上來的瞬間,翻來覆去,在腦中反複循環。
是她先主動湊了上來。
唇瓣是那樣柔軟而飽滿,仿若沾染了晨露的玫瑰花瓣,又甜又潤,貼上來的瞬間,他隻覺原本微弱的心臟跳動聲,忽喧囂鼓噪,震耳欲聾,撲通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