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窗外薄霧彌漫。
冷風比鬨鐘先一步竄進了屋裡,季行覺後背一涼,一個激靈醒過來, 眼睛還沒睜開, 腦子裡已經先規劃出了接下來該乾什麼:
洗漱完去對門叫賴床的大少爺第一遍, 回來換好衣服, 過去再叫第二遍, 如果叫不醒, 就隻能自己動手給他換上衣服再拎下樓……
意識慢慢清醒過來, 季行覺後知後覺身邊有具暖乎乎的身體, 臉邊還蹭著毛茸茸的腦袋。
他蒙蒙睜開眼, 才發現他準備去叫醒的少年正睡在自己枕邊,一隻手環在他胸前, 腦袋微微低靠過來, 呼吸輕緩, 睡得很熟,那張臉容平和又安寧,雖然還沒徹底長開,不過也隱約可窺未來之姿。
季行覺往後仰了仰,詫異地瞅了眼門的方向。
他明明鎖門了啊。
……看來窗戶不是他忘關的,是大少爺晚上做賊似的翻過來開的。
戚情小時候熱衷於把他當成玩偶, 午睡必須抱著他睡, 醒來不見他就滿世界找人,找到了還要痛訴一番,霸道地要求他必須乖乖陪睡。
這是壞習慣養成了,不抱著他都睡不著?
季行覺有些哭笑不得,小心地扒開戚情的手, 輕巧地跳下床,鑽去浴室。
洗完臉,季行覺連打了三個噴嚏,揉了揉不太舒服的鼻子,走出去就見被留在床上的少年揉著眼坐了起來,頭發還支棱著,滿臉不爽地看過來:“你怎麼一個人偷偷起床了?”
季行覺好笑地順了把他的毛:“小寶,起來了。”
戚情瞪眼:“不要叫我小寶!”
季行覺:“好的小寶。”
小少爺憤怒了,跳下床噔噔噔就跑去開門,回了自己房間。
季行覺悠哉哉地換好衣服,過去敲了敲門。
門沒開,戚情不想搭理他。
分明“小寶”這個昵稱最開始還是戚情要求他叫的。
他剛來戚家不久後,逐漸熟悉了周圍的一切,不再躲在房間裡不出來,戚情拉著他在宅子裡上躥下跳,還認真地叮囑:“我是爸爸媽媽的小寶,你也要記得叫我小寶。”
結果一長大,誰叫小寶跟誰翻臉。
這氣性隨著年齡也越來越大了。
季行覺不怎麼在意地下了樓,保姆正在做早餐。
他鑽進廚房裡,擼開袖子:“我來幫忙吧。”
保姆阿姨聞言大驚失色,連忙把他推出了廚房,委婉地道:“做飯的事我來就好,小季,你去把少爺叫起來吧。”
怎麼反應這麼大?
季行覺感覺很奇怪,不過還是點點頭,聽話地上樓重新叫戚情。
他又敲了敲門,小少爺依舊不搭理他,季行覺看了眼時間,乾脆拉開走廊儘頭的窗戶,敏捷地跳了下去,有樣學樣地扒著窗台,利落地翻到戚情的窗戶邊,正準備跳進去,一抬頭就發現戚情正扒在門邊,擰著眉在聽外麵的動靜。
哦喲,原來守在門邊呢。
季行覺竊笑著,眨巴眨巴眼,本來想偷偷打開終端拍個照,沒料到鼻子一癢,扭頭就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戚情嚇得抖了下,震驚地回過頭,看到扒在窗邊的季行覺,臉頓時紅了個徹底:“你在那兒乾什麼?”
季行覺和他對視幾秒,手一鬆。
人就那麼掉了下去。
戚情臉色一變,噔噔噔跑過去,聲音都變了:“哥哥!”
季行覺又冒了出來,雙眼可惡地彎著,手穩穩地扒在窗邊,趴在窗台上笑著看他:“不生氣了?”
戚情青著臉把他連拖帶拽地拉進屋,簡直想踢他一下,又舍不得動手。
看他著實氣到了,季行覺湊到他麵前,笑著哄:“我錯了,不該叫你小寶,你該嚇你玩,我們小少爺最寬容大度了對不對?”
近在咫尺的瞳孔又深又亮,眼角的淚痣極為惹眼,戚情呼吸停了停,悶悶地推開他的腦袋:“彆離我這麼近。”
這麼嫌棄,那你還大半夜爬上我的床。
季行覺聳聳肩,推著他往樓下走:“時間不多了,再拖拖拉拉會遲到,晚上公爵大人和夫人就回來了。”
戚情又嗖一下往前躥了點,就是不給季行覺碰。
季行覺:“……”
這到底是怎麼了?
最近戚情總是怪怪的,明明他也沒惹到這少爺,就是不讓他靠近,但凡湊近點,立刻跟炸了毛的貓似的。
季行覺還來不及傷心一下,晚上又發現戚情會偷偷鑽過來和他一起睡覺。
真是莫名其妙。
青春期到了嗎?
倆人吃完飯,上車的時候季行覺又打了個噴嚏。
戚情扭扭捏捏地瞅著他,想碰碰他的額頭,又跟被什麼封印了似的,不肯靠過來。
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感覺季行覺越來越好看了。
被季行覺碰到時總有股電流竄過來似的,他會忍不住用視線追逐過去,能看著他發好久的呆。
戚情略感迷惑,懷疑是季行覺又在用什麼法子逗他玩,非常警惕,堅決不肯上套。
倆人從小到大都在一起,高中自然也是在一個班。
帝國第一中學的學生多半都是各家貴族少爺小姐,貴族濃度極高,像季行覺這樣的“奴隸之後”與戚情那樣的“被平民玷汙血統的貴族”,都不太受歡迎。
再小點的時候,倆人一聽到誰敢背後嘲笑,就直接動手,把對方打得頭破血流,為此給戚白添了不少麻煩。
不過公爵大人也沒什麼意見,反而鼓勵倆人:“揍!隻要不打死,爸爸給你們兜著。”
……
為此差點先挨鬱瞳夫人一頓揍。
現在長大點了,倆人就比較克製,除非遇到那種不長眼的。
季行覺的“奴隸之後”身份也給他添了不少麻煩,周圍的貴公子哥兒小姐們很不樂意他在學校上學,不少貴族還閒得沒事向學校投訴過好幾次,不過都給戚白壓了下來。
不過季行覺一向忽略這些人,不把他們放心上。
上午的課結束,戚情被老師叫走,季行覺把前幾天借的書翻出來,準備趁著午休去把這本珍貴的書還了。
從圖書館出來的時候,戚情的消息滴滴傳過來,不滿地問他跑哪兒去了。
季行覺低著頭回消息,走進林蔭道裡,腳步一頓,察覺不對,慢慢抬起頭。
堵在前麵的是個麵生的少年,看起來應該是高年級的,冷冷望他一眼:“你就是季行覺?”
季行覺思考了下,腦中緩緩找到了對得上號的人。
二皇子德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