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清也想躲,可是弟弟在後麵呢,他躲了,弟弟怎麼辦?
想到這裡,心中忽然生出莫大的勇氣,他把自己的衣裳帶子往回拽了拽,沒拽動。
便故意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先瞪大眼睛,鼓起頰腮,再露出“尖銳”的小虎牙,朝著奶娘“嗷嗚咆哮”:“你不許欺負弟弟!”
“奴婢方才說過了,您該稱呼太子殿下才對!”可直到這時,奶娘還在強調他用詞不對。
保清聽不懂,見奶娘不肯走開,乾脆伸出小肉手去推她,連推了好幾下,還是沒推動。
嗚嗚嗚,乾清宮好可怕,弟弟的奶娘也好可怕。
保清幾乎快哭了。
好在這時,終於有人進來解救已經驚慌失措,抱成一團的兄弟倆,“朱氏你在做什麼!”
熟悉的女聲響起,太子第一個抬頭,看清來人麵孔後,速度極快地從保清身邊奔出,張開雙臂投入那人懷裡,“嬤嬤,回來啦!”
來人是小太子身邊的李嬤嬤,原是跟在太皇太後身邊伺候的。
先皇後難產薨逝以後,被太皇太後派來照顧小太子,平時很得皇上和兩位老祖宗看重。
她作為太子的管事嬤嬤,本該寸步不離跟在太子身邊,可方才有宮人來回稟事情,請她出去,因為不放心太子和大阿哥兩人單獨在暖閣玩耍,這才留了個奶娘照看。
可誰知這奶娘居然膽大到如此地步?
“嬤嬤,嗚嗚,救救哥哥……”太子即便哭得淚眼朦朧,也不忘跟他一起落入險境的哥哥。
李嬤嬤一邊心疼地在他背上安撫著,一邊把榻上的另一個小娃娃拉入懷裡,擔憂問道:“大阿哥沒事吧?”
“有,嗝,有事,她,她拉著,哥哥的帶子,帶子,好疼的。”小太子已然哭到神誌不清了。
李嬤嬤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她打眼一掃,就知兩位阿哥應當沒事。
量她朱氏膽子再大,也不敢對堂堂阿哥動手,估計就是抓著衣裳帶子威脅了幾句。
不過……這也足夠治她一個大不敬之罪了!
李嬤嬤冷冷想著,麵上卻十分和藹,溫聲細語安撫了許久,等到懷裡兩個小娃娃的情緒徹底平定了,才把他們交給宮人帶去洗漱。
再轉向地上跪著的朱氏時,眉眼轉瞬間染上攝人的殺伐之氣。
都不必拷問,單憑朱氏平日對待太子和其他宮人的態度,李嬤嬤就知她心中在想些什麼。
不外乎是提前效主之類的愚蠢想法罷了。
可也不想想,大阿哥和太子爺方不過兩三歲的年紀,何需如此?
“走吧,隨我去見皇上。”她對著朱氏冷冷盯了一會兒,直盯得她額間冒汗,背脊發涼,身子都止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後,方才施施然開口。
“不!李嬤嬤……”朱氏害怕得想說些什麼。
誰知李嬤嬤卻又改了主意,她盯著朱氏翕動的唇,抬手喚來宮人,“捂住她的嘴,捆到外頭去先打三十個巴掌,完了丟到柴房去,等我回複完皇上再行處置。”
這樣的人,送到禦前也隻是臟了陛下的眼。
她交待完,看都懶得再看一眼,轉身朝乾清宮的方向走去。
*
暖閣發生的一切,很快就呈遞到了皇上案前。
他飛快轉動著手上扳指,眉目含霜,聲音裡是壓抑不住的怒火,“都聽嬤嬤所言,送慎刑司,把該吐的吐完,直接杖斃。”
話畢,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保成現在怎麼樣了,保清呢?還有沒有在哭?”
“朕去看看他們。”
然而不過走到暖閣門口,就見著領先他一步過來查看情況的梁九功,麵色怪異從暖閣走出,來到他麵前,打了個千,“啟稟萬歲,宮人們說,大阿哥帶著太子爺……逃走了。”
扳指轉動的速度乍然間停下,皇上猶如聽見什麼不可思議的話:“……逃?”
“是,”梁九功擦了擦頭上冷汗,“據何柱兒說,兩位阿哥沐浴到一半,就把宮人趕出五步外,湊在一起商量著什麼。”
然而不過五步的距離,小娃娃們又不懂得控製音量,說了什麼,周圍宮人聽得那叫一個清晰畢現。
“商量完,衣裳穿好,又把宮人們四處派遣了出去,有被叫去禦花園搬花的,有被叫去浣衣局看衣裳洗得乾不乾淨的,甚至……還有被叫去貓狗房看有沒有鸚鵡的……”
“所以他們就去了?”皇上覺得自己的怒氣上限幾乎是每天都在被刷新。
梁九功飛快搖頭,宮人們又不傻,都聽過了兩位阿哥在說什麼,哪能不知兩位阿哥是故意支開他們的?
於是便假意去了,實則每個人都躲在暗處,眼睜睜瞧著兩位阿哥手拉手,做賊一般溜出暖閣,爬下乾清宮的台階,隨便“抓”了一個宮人問路,然後連跑帶跳,逃難一般急匆匆往延禧宮的方向去了。
路上有宮人看見他們走得實在辛苦,隻能故意現身假裝路過,假裝被他們的童言童語“威脅拿捏”,不得不充當人肉轎輦,順利把他們送到延禧宮門口的宮道上以後,再假裝不情不願地被趕走。
聽完梁九功繪聲繪色的描述,皇上難得,沉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