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
什麼是禮?
天子可以乘坐六匹馬拉的車,諸侯可以乘坐五匹馬拉的車,卿駕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這就是禮。
君臣、上下、尊卑。
將人以一套規矩,分為三六九等,就是“禮”。
她是仙姑,因此要有一套屬於她的“禮”,將她和普通的庶民區分開。
蕭伯一的提議,並沒有什麼問題,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站在她的角度考慮。
抬高地位、壯其威儀,令百姓心生敬畏,不敢冒犯,才能更老實地低頭做事,便於治理。
之前蕭伯一就有這想法,一直在暗戳戳地暗示,她都隻是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地帶過。
這一次,她也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複,隻是說:“你說的,我會考慮一下的。”
李令皎坐在神龕上,手裡來來回回地折著一張黃紙,有些迷茫。
難道她穿越來的目的,就是做人上人嗎?
如果她認同了這套階級禮法,她認可自己高於普通庶民一等的身份,
豈不是等於,
她也認可了這階級欺壓的合理性,認可了其他身份更高於自己的人,對自己進行統治?
可是蕭伯一說的,也沒有什麼錯。
她很清楚,人性是經不得考驗的。
現在她與這些災民們相處得和諧,可是日後呢?長此以往,他們還會繼續對她維持這份感激和尊敬嗎?
如果收留了越來越多的人,她如何可以肯定,那些人願意聽自己的話,不違背自己定下的紀律?
這份困惑,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很快上麵就派了人下來收稅。
……
一輛牛車沿著道路,朝著牛家村駛來。
駕駛牛車的是個麵目黧黑的壯年男人,車上駕著遮陽的傘蓋,傘蓋下的陰影裡,兩個寬袍廣袖的中年男人正悠閒端坐。
其餘還有三四個麵黃肌瘦的漢子,正跟在牛車後走,手裡都拿著兵器。
田埂邊乾活的村人,注意到了這輛車的駛來,都好奇地抬起頭看去。
一個機靈的,飛快拔腿朝著村中跑,尋仙姑去了。
牛沛從田間直起腰來,拍了拍手上的土,快步地迎著牛車走過去。
駕車的壯漢一拉韁繩,勒停了牛,看向攔在車前的牛沛,眉頭微皺。
這等荒年,對方還有牛車坐,還養得起身邊的護衛,牛沛不敢大意,低頭恭敬問道:“敢問幾位大人,來我們牛家村有甚麼事?”
車上,其中一個中年男人翻開搭在膝蓋上的名冊,看了半晌,才清了清嗓子,問:“巴牛亭長何在?”
牛沛道:“是家父,去歲已經餓死了。”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都被這突發事件搞得有點蒙。
“咳咳,”又是之前那個男人,扭過頭來,慢悠悠發問,“而今是誰在村中管事?”
他話音還未落下,苗公就在苗高的攙扶下,跛著腿,深一腳淺一腳地趕過來了。
苗公氣還沒有喘勻,放下手裡的拐杖,對著牛車上的幾個人就跪了下去。
“老朽苗保,是漆山亭長,敢為幾位長官受累來此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