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玻璃看他的路維安並不這麼認為。
尖尖的小虎牙瞬間打破了他眉目如黛的冷淡之感,驟然添上幾分活力。
看過了許許多多麵目猙獰的星獸,這樣麵容稚嫩的小家夥齜牙,他甚至能看出幾分可愛來。
他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可愛,但從他母親曾經形容那些親人的寵物的言語中,他似乎已經得到了正確答案。
對湖泊中捕捉到的水怪生出這種不明緣由又無法形容的感覺,路維安明知這表象或許是他迷惑人心的依仗,將他帶回家的心卻愈發強烈。
他從來沒接觸過這樣的生物,眾人都知道他不喜歡。
但現在,他有那麼點嘗試的想法。
跟隨路維安多年的洛克對他的心情把握的相當到位,從路維安沉靜的麵容上就看出了他的想法。
洛克:“那將軍,咱們現在是給他弄暈了帶回去?”
路維安抬手壓下了他的疑問:“不用。”
他本就在玻璃牆前,一伸手就能觸摸到牆壁,他輕敲兩下,引起了那縮在角落的水怪的注意力。
林遷剛縮進角落就被打攪,一抬眼看是那個中毒的男人,怕是又在打他妖丹的主意,當即準備再齜牙嚇唬他。
不過之前的教訓還在,他也不是不長記性的,嘴一張就又緊緊閉上,隻鼓著半張臉警惕得瞪著他。
路維安見他看過來,淡淡道:“我養你二十天,二十天後洛克送你回伯尼斯湖,沒人再敢抓你。”
他路維安養的寵物,他活著的時候保他衣食玩樂無憂,死了自然也不能讓人打他主意。
洛克急了:“將軍,你……”
你怎麼就真順著那些狗屁醫師的話,真以為自己隻有二十天好活了?
他想說的話很多,他甚至也不止一次地說過,但這會兒他說不下去了。
路維安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的意義很簡單。
噤聲。
林遷繼續瞪大眼睛看他,似乎想從男人的神情中看出他是不是在撒謊。
但越是看得仔細,他就越發清楚男人的情況。
彆說二十天了,怕是能再活十多天都夠嗆。
那他要是死了,這還沒到二十天,那剩下的幾天裡他是不是就要被一刀兩刀切成塊?
還回湖裡?到那會怕是連鱗片都扒乾淨了!
再說了,他堂堂蛇妖,哪還要人養?
他早就自己當家做主啦!
路維安發現那小水怪的眼神突然帶上了幾分不忿,便覺得他似乎是聽得懂他的話的。
路維安又道:“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讓彆人傷害你。你若是同意就點點頭,我現在就帶你走。”
洛克欲言又止,最後狠狠地歎了口氣,到底閉上了嘴。
他就是想,真等他家將軍走了,這小水怪就是他的責任了。他這大半輩子的媳婦還沒找,以後就得跟養孩子似的養這水怪……
啊呸!他家將軍怎麼會死,那必須是長命百歲,以後還得帶著他和彆的兄弟打星獸呢!
呸呸呸!
腦海裡天花亂墜地想了一通,洛克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讓你胡說!
林遷蜷著尾巴看戲:“……”
哇!這男的看著高高大大的,但長得跟村口的二傻子似的!還自己打自己!
看著不像是為了騙他相信他們,倒是真傻!
而剛才跑掉了的安得烈又巴巴地跑了回來:“這,路上將,這水怪你以後還要放生呐?”
路維安皺眉看他一眼:“有什麼問題?”
安得烈連連擺手:“沒沒沒!啊哈哈,怎麼會有問題呢?”
他難道要說他們本還打算等他死了再把水怪帶回來做研究?
給他八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這話啊!
安得烈:“放生!放生好啊!”
路維安回頭,冰冷的目光明顯柔和許多:“你同意麼?”
他說完話頓了一下,低低地咳嗽了聲,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一點血色。
安得烈近距離看著,他是知道路維安命不久矣,但沒想到會是這麼嚴重,說兩句話都要咯血。
但他啥也不敢說,啥也不敢問,隻在心底偷偷地吐槽:這不過就是隻水怪,指望他聽懂人話那不是純粹犯傻麼?
然而下一刻,他目瞪口呆。
蜷縮在角落裡的水怪放鬆了自己緊繃的身體,朝著他們,抑或是說路維安,點了點頭。
林遷自然不是輕易信人的,但他覺得,那個男人不像是在騙他。
誰行騙的時候身邊還帶個大傻子啊?
再加上,這裡的味道實在是太折磨人了,再聞下去他真的要吐出來啦!
先走再說,出去了他還可以偷跑啊!
怎麼想都不虧!
路維安難得的心情愉悅。
自從他因病被迫來療養,洛克就沒見他笑過。
安得烈也是同樣驚訝,他也不清楚這小水怪時真聽的懂話還是機緣巧合,但他很快就撇開這事,準備找個合適的籠子把這水怪裝起來。
這水怪都送給人路將軍了,包裝自然也不能太差了。
安得烈:“那路將軍,我這就去給您找個籠子,一會我安排人給您送過去。”
“不用,”路維安漫不經心地捏了捏手指,“我是中了毒,但不是廢了。”
能徒手對抗星獸的戰士,就算不良於行,也不至於連隻小水怪都製不住。
要想培養感情,自然是直接接觸來得更好。
路維安向來不喜歡假手他人。
洛克推著他向一旁的側門過去,準備接小水怪出來。
而封閉的空間裡,林遷一臉懵。
說好的帶他走呢?他都點頭了,那人居然自己就走了!
就算他剛剛在心裡罵他是惡人,但……但他也沒罵出聲來!
就這麼把他丟下實在是太過分了!
嘗到了受騙滋味兒的林遷氣的眼角都紅了,委委屈屈地捂著鼻子就要縮回去繼續憋氣,正看到房間另一頭突然開了扇門。
那個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就在那兒看著他。
好像是他錯怪了人家來著。
林遷猶豫一下,扭扭捏捏地朝著那兒過去了。
門剛打開的那瞬間,守在旁邊的安得烈率先“嘔”出了聲,扭頭啥也不顧地就繞進了附近的走廊。
聽著那些動靜,想來畫麵是相當地慘烈。
洛克的臉也扭曲變形了一刹,好艱難才屏住了呼吸。
研究所的夥食威力,想來他們的副所長已經有了相當地了解,絕不亞於生物毒氣。
路維安卻是麵色不變,似乎什麼都沒影響到他。
林遷扭著蛇尾挪到他麵前。
他站著,路維安坐著,林遷看著比他還高。
就是路維安的椅子堵在門口,他出不去了。
他就這麼盯著男人看。
雖然嘴上不承認,但他心裡早就因為這個男人要救他出去而生出了些許好感,看著人的眸子清清亮亮,警惕都少了幾分。
林遷捂著嘴哼哼兩聲:你不走開我出不去呀!這裡麵好臭,他一會會都不想待了!
但他還沒下定決心張嘴說話,那個二傻子就先他一步開口了。
洛克:“將軍,這小水怪身上也臭的很,咱們真的不打理下再走嗎?”
林遷:“!!!!!”
你才臭!你才臭!
以及,我才不是小水怪!我是蛇妖!會咬人的蛇妖!
林遷氣急了,習慣性地張嘴齜牙,再說,再說他就要咬人了!他超凶的!
隻不過他才剛剛張了嘴,兩顆小毒牙才露了個小尖尖兒,他就被捏住了下巴。
那抓著他的手一用力,林遷的嘴就張不開了。
再然後,一雙手直直按在他後背上,一把壓下,他整個人就直直地摔在他麵前的男人身上,手臂和尾巴壓在兩邊的扶手上動彈不得。
有點疼,又不是很疼,就是想動,又不敢動。
林遷驚慌得“嗚嗚”兩聲:爹爹呀,你沒教我被人按住七寸了怎麼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