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小時後,沈樂愣愣地坐在寫字樓的會議室裡,左手邊,右手邊,堆起厚厚兩疊文件。
文件中央,一張巨大的地圖,用紅筆勾勒出一個巨大的地塊。
“啥?我的遺產?這麼大一棟……房子?宅子?”
“是的,一棟古宅。”律師先生笑得篤定又親切:
“東西兩路,每路三進,總麵積2000平方米。放心,不是文物保護建築,可以隨便折騰。”
“嘶……”
沈樂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就連胸口掛著的銅片,也跟著微微發燙。2000平方米!2000平方米的宅子!
這年頭,多少人拚死拚活,上Top2大學,進大廠,996,007,隻為有屬於自己的片瓦遮頭。而他,什麼都沒做,就有了一棟兩千平方米的宅子!
哪怕地段過於偏遠,在什麼十八線的小縣城,這樣一棟宅子,至少也能賣個幾百上千萬的,瞬間實現財務自由。至不濟,也有地方住了!
他努力鎮定了一下,再鎮定了一下,把這些數據回味一遍,揉揉太陽穴:
“等等……你說我堂祖父……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家裡有這個長輩……爺爺沒說過,家裡的記載也沒有過……”
“沈樂先生,我們既然找上您,肯定已經確保了資料的準確性。”律師先生推了推銀絲眼鏡,窄窄的眼鏡邊反射出一道銀光,晃得沈樂雙眼微微一眯:
“總之,這棟祖宅,是您的堂祖父,沈隱墨老人家的祖產。改革開放以後落實政策,返還到他父親名下。
他老人家是獨子,年輕時出國,沒有後代。按照他的心願,這條街的產權遺贈給戶籍還留在老家的,和他血緣最近的後人——也就是您。”
唔,不管怎麼樣,白得一棟房子,總是好的。沈樂平了平氣,隔著衣服按了按繼續發熱的銅片,龍飛鳳舞,開始在文件上簽字。一邊簽,一邊聽律師先生陳述:
“按照沈老先生的遺囑,這棟老宅,二十年之內,不能再次轉移產權。您繼承了這筆遺產,就隻能自己開發了。”
“我知道了。”沈樂的心思全在簽名上,頭也不抬,輕飄飄地回答。
不能賣就不能賣,房子什麼的,要租出去還不容易嘛!
東西兩路,每路三進,也就是說,一共六個院子。他自己住一間——哪怕住一個院子,還能租五個院子出去。
就算地段太差,一個院子租金一千塊,也能月入五千。從此,他就是躺著收租的人啦~~~
他飛快簽好字,拉著一行李箱文件,被律師先生送到門外。這邊出門,那邊事務所的接待室裡,就閃出來一個胖胖的,細眉細眼的中年男人:
“怎樣怎樣?他收了嗎?”
“收了。”送走了沈樂,律師先生也解除了板板正正的狀態,悠然往下一癱:
“我說老胡啊,以後你可彆給我找這種麻煩。幾天功夫,無中生有給他造個堂祖父,造好全套文件,再哄他接受遺產,我容易麼!”
“哎,這不是我孫子欠他救命之恩麼,怎麼樣都得還。”老胡笑得滿臉無奈:
“能用錢還掉是好事兒,總好過幾十年以後賣身給他,花個幾十年、上百年來還。再說了,我這不是付了律師費了麼——”
“律師費可不夠!那小子身上有點東西的,我差點沒哄住他。還把我這玩意給廢了——”
律師先生摘下眼鏡,往老胡身上一丟。銀絲眼鏡明亮的窄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一片黯淡,像是氧化了幾十年的樣子:
“你得賠我!”
“行,賠,賠!……嘶,是什麼把這玩意燒成這樣……”
律師先生,和“遺產”背後的主人勾勾搭搭不提。沈樂順著文件上的地址從帝都飛魔都,辦完房產轉讓手續之後,從魔都乘車向西六十公裡,直奔珠溪鎮。
來到鎮上,從小鎮中心商業街走到小鎮邊緣,再繞過一片歪歪扭扭的私房。越走越偏,越走越偏,終於,站在這條地圖上名為“南華街”的老街儘頭,臉龐扭曲。
珠溪鎮嘛,他知道,是他老家,小時候爺爺還帶他回去過。但是,他怎麼不記得,鎮上有這樣一條街?
而且這條街也太老了!
青瓦白牆,一條潺潺的清溪,溪上小橋橫跨,連接著清溪兩岸的街道。看著倒是很漂亮,但是河道兩邊的小街,小街上的短巷裡,所有房屋,肉眼可見全都是木頭房子;
住戶勉強有幾家,都是平房,門隻開小小的一扇,木製的窗框外,鐵欄杆已經蒙上了厚厚的鏽跡,沈樂一路走過去,甚至看見了兩個小小的煤餅爐子,冒著嫋嫋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