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前,秦陽找到呂秉德這個名義上的清算專班班長,向他彙報了這一周來的清算工作進展,包括現已發現的種種問題和自己、史新宇等人被打擊報複的情況。
呂秉德聽後既驚詫又佩服,驚詫他短短一周時間內就已經發現了鞠雅麗、陳向前一夥這麼多問題,並且及時果斷的開展了二次審計評估,佩服他明知前路刀光劍影、危機重重,卻還是堅定不移的查下去,盯著他看了半響,道:“從咱們清算專班成立的第一天開始,你就時時刻刻把我老呂擺在班長的位置上不動搖。哪怕我擺明了啥事都不管,你還是不忘經常向我彙報工作。就衝這一點,我也不能讓你白白尊敬我。”
說完這番話,他拿出一把鑰匙,打開了辦公桌右手邊第一個小抽屜,從裡麵取出一封實名舉報信,放到桌上推給秦陽,道:“拿去吧,興許對你有用。”
秦陽打開舉報信一看,眼睛霍地一亮。
這封信是市製藥廠財務科原科長季解放所寫,裡麵舉報了總經理陳向前三大罪狀:一是挪用侵占公款,數額巨大;二是借大搞工程項目之機撈錢,數額過億;三是亂搞男女關係,廠裡人人皆知。
季解放在信裡說,三年前,陳向前找到時任財務科長的他,授意他挪用一筆流動資金出去放高利貸,“給廠裡賺點小錢”,但他堅守原則,不論陳向前如何勸說都不答應。
此舉導致陳向前惱羞成怒,轉天就把他這個財務科長給撤了,換上了自己的心腹和情?婦、時任廠辦主任的杜麗娟。
季解放隨後被發配到銷售部去當一個普通業務員,到外麵跑市場。彼時他年紀也快到退休年齡了,一賭氣就回家歇著去了,打算等年紀到點兒了就直接辦退休。
陳向前眼看他這個絆腳石已經被踢開了,就也沒再難為他,開始集中精力,夥同杜麗娟挪用廠裡的資金,短短幾個月時間,就挪用了數千萬出去。
季解放雖然被調離了財務科,但他和科裡下屬財會人員的人情還在,其中兩個扛大梁的會計還都是他的徒弟。他被調走以後,就猜到陳向前一定會大肆挪用公款,所以經常和那兩個徒弟互通有無,慢慢就知道了這些事。
季解放隨即給市製藥廠的上級主管單位市國資委寫去舉報信,揭發陳向前在廠子裡的種種違法亂紀行為,但一連寫了七八封,前後時間得有半年多,卻是封封如同泥牛入海,再無回音。
直到最後一封舉報信發出去,市國資委才終於給他回信,內容十分簡略,大概是說,你季解放所反映的陳向前的違法亂紀問題我們已經一一調查過了,無一為實,希望你不要再寫信誣告一名優秀的廠領導了,否則就會被追究法律責任。
季解放這才明白過味來,市國資委的領導早就被陳向前給行賄收買了,不然陳向前那麼多明顯的問題,怎麼會一個都查不出來呢?
他卻也沒有就此灰心,經多方打聽,得知分管國資委的市領導是副市長呂秉德,就給他寫了一封實名舉報信,檢舉揭發陳向前種種問題以及市國資委袒護他的情況。
其時呂秉德剛分管國資委不久,早就知道國資這一塊曆來水深,能不摻和最好不要摻和,又知道之前分管國資的副市長劉飛虎已經升任了市委常委,又哪敢找他的後賬,因此明明收到了季解放這封舉報信,卻是理也沒理。
不過呂秉德人老成精,雖然沒理會季解放的舉報,卻也沒毀掉這封舉報信,而是將其塞進了抽屜裡麵冷藏,打算在合適的時機拿出來,或是賺劉飛虎的人情,或是當做投名狀獻出去,賺取政治資本。
若非如此,秦陽今天也就看不到這封舉報信了。
一目十行的看完此信,秦陽留意到季解放在信裡強調了,他手裡握有陳向前挪用侵占公款的賬目證據,大喜過望,抬頭對呂秉德道:“呂市長,你這回可算幫了我大忙了。”
呂秉德擺擺手,道:“這封舉報信我藏而不發,原本是另有妙用的,不過看你對我這麼尊敬,好嘛,我都快退休了,又不是什麼重要領導,你還自始至終都拿我當個人物看,我一高興就忍不住想幫幫你。你也不用謝我,這是你應得的。”
秦陽嗬嗬笑起來,心說做人還是得乖巧點啊,一乖巧這好處就來了,當然了,乖巧也得選好對象,有的領導能跟他乖巧,有的領導就得跟他死磕。
呂秉德又提醒他道:“你不找這個季解放要證據還沒事,一旦從他手裡拿到證據開始調查,那就等於是把劉飛虎、鞠雅麗和陳向前等人往油鍋裡放,他們都得跳起來對你喊打喊殺,到時你可得小心他們喪心病狂,臨死反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