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沅繼續搖頭:“沒有呢,宗主在獬豸宗閉關呢。”
奚將闌:「真的?」
上沅:“真真的。”
奚將闌又問:「倦大人呢?」
這個少女看起來很好騙,彆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但情緒太過溫吞緩慢,就算說著謊話也是乖乖巧巧的模樣,完全不如那個一點就炸的倦尋芳容易看透。
上沅說:“他去此地無銀城啦,說是有雪禍,他要去尋源頭。”
奚將闌漫不經心撥弄著樹枝,不知在思考什麼。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輕緩如春風的聲音。
那句話好似蘊含著濃厚靈力,離得老遠也能聽得真真切切。
“困。”
奚將闌霍然起身。
遠處禪室的空地之上,一根根晶瑩剔透如琉璃的玉簡宛如利箭,從上空固定一點簌簌四散,鑽入生了苔蘚的青石板上。
堅硬石頭被琉璃刺出絲絲裂紋。
頃刻間,一座琉璃鳥籠當頭罩下,將盛焦困在其中。
盛焦沉著臉往一側看去。
橫玉度似乎等待多時,端坐在一棵桂樹下朝他笑了笑:“無灼,不要怨我,天衍學宮同獬豸宗本可以合作,但你……”
盛焦沒等他廢話完,不耐地一動,手中天衍珠飄起,帶動的幽藍雷紋嘶嘶作響。
“你若一道天衍雷將困籠劈碎,十二就會立刻發現你的身份。”橫玉度淡淡道,“盛焦,他怕你。”
盛焦捏著天衍珠的五指猛地一僵。
橫玉度不知殺人誅心怎麼寫,慢條斯理地繼續道:“……自從你那顆天衍珠斷定他有罪後,或許也有其他緣由吧,他怕極了你,也恨你。”
盛焦麵如沉水,掌心浮現一團靈力,轟然朝著周遭越收越小的困籠而去。
但這“鳥籠”是相紋「換明月」所築成,純用靈力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橫玉度見他真的不動天衍珠,眸光輕而柔輕輕在盛焦手腕垂著的天衍珠一掃,突然就笑了。
“那顆天衍珠……”
盛焦長發被困籠罡風吹得飛舞而去,視線冷漠盯著那脆弱的琉璃,掌心緩慢浮現一把無形的劍。
那是他很少動用的本命劍——冬融。
橫玉度輕輕說完後麵的話:“……被你摘了?”
***
在“鳥籠”出現時,奚將闌就知道肯定是橫玉度到了。
他先是本能就要逃走,但仔細一想自己還被“硬茬”綁著縛綾,靠著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徹底逃脫。
橫玉度也許會因讓塵的事怨恨自己,但畢竟不會真的下狠手。
但如果“硬茬”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盛焦……
奚將闌正在權衡利弊,看把誰當槍使,一隻冰涼的手突然抓住他。
“你怎麼又用障眼法,差點沒認出來你!”
奚將闌一回頭,竟是他的好兄弟酆聿。
和酆聿走,可比“硬茬”、橫玉度要安全得多了。
他感動得涕泗橫流,雙手拚命打手勢:「救命——!獬豸宗的人喪心病狂,對我拳打腳踢動用私刑,我的纖纖玉指幾乎被他們踩斷!那硬茬還說要帶我回獬豸宗把六十二套刑罰再在我身上用一遍!」
酆聿看著奚將闌紅腫的指尖和臉蛋上乾得差不多的淚痕,倒吸一口涼氣。
“獬豸宗簡直慘無人道!”
奚將闌點頭如搗蒜:「的確如此,哥哥救我。」
酆聿當即就在地上畫了個陣法,要帶他一起遁地逃走。
奚將闌:「縛綾,我手上有縛綾。無論我逃去哪裡,獬豸宗的人都能順著縛綾尋到我。」
酆聿“哦”了一聲,乾脆利落地拔出鬼刀:“把你爪子砍了不就成了?”
奚將闌:“……”
看來和酆聿在一起,也安全不到哪兒去。
酆聿抬刀就朝著奚將闌手腕旁砍去。
“砰”的一聲,縛綾倏地顯形,宛如一道水流從中間斬斷。
但刀一抽,線又悄無聲息連了起來。
“噫?”酆聿疑惑地用手一扯,卻根本抓不到那道縛綾,“這怎麼和尋常縛綾不一樣?”
奚將闌見橫玉度催動輪椅過來,盛焦又在困籠中用靈力不斷碰撞玉簡,叮當脆響極其熱鬨。
「快啊!」奚將闌比劃,「落在玉度手中,我也性命難保。」
酆聿毫無緊張感,頭也不抬:“讓我研究研究這紅線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奚將闌:“……”
上沅還坐在那,自家宗主被困住,但沒聽到指令也不上前幫忙,反而歪著腦袋看著奚將闌,疑惑道:“奚絕,你又要逃走嗎?大人說你若再逃,便要把你抓到囚芥裡。”
奚將闌百忙之中朝她一搖頭,表示沒有哦。
上沅仔細想想也是。
與神魂相連的縛心綾,除非宗主身隕,否則絕不可能斷。
這樣一想,她繼續安心地看戲。
酆聿研究半天,把所有兵刃全都用上也沒能將縛綾斬斷。
奚將闌蹙眉盯著那奇怪的縛綾,差點就想剁一隻手算了。
橫玉度輪椅慢悠悠地而來,沒一會就到了台階下,笑著道:“十二,好多年不見了。”
奚將闌乾笑,伸手輕輕比劃。
「玉度,你雙腿好點了嗎,什麼時候能走路?」
酆聿手一頓,一言難儘看著奚將闌。
這混賬向來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橫玉度此時已今非昔比,他身為天衍學宮掌院,位高權重身份尊貴,這些年從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麵問他雙腿的事。
奚絕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但出人意料的是,橫玉度沒有半分不滿,甚至眸中的溫柔都深了幾分。
“還好,不太能走路。”
奚將闌:「那要好好醫治啊。」
橫玉度:“好的。”
酆聿:“……”
從來沒有人問過橫玉度的雙腿,但是大多數人見到他時都會不自覺將視線落在他的雙腿上,眸中皆是或同情、或憐憫、或得意。
羨慕、畏懼靈級相紋,又因他的雙腿缺陷擺出高高在上的憐憫來滿足那扭曲的嫉妒。
這世上怕是隻有奚絕才會這般直言不諱問他的腿。
奚將闌如往常一樣對橫玉度打完招呼,拚命去踹酆聿的腳,讓他快點解縛綾。
橫玉度的「換明月」和酆聿那小打小鬨的「鬼音」並不同,就算自己把耳朵揪掉,也會無法自抑地受他所控。
奚將闌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橫玉度輕輕抬手碰了一下身邊飛著的玉簡,啟唇說了句什麼。
奚將闌衣袖獵獵生風,打手勢打得十指都成殘影了。
「不要哥哥不要不要不要等一等。」
但已經晚了。
「換明月」化為鳥雀飛到奚將闌麵前。
橫玉度的聲音輕輕響起:“十二,你的相紋是什麼?”
奚將闌剛要捂嘴強行製止,但靈級相紋威力太大,迫使他渾身僵硬,無法控製地張開唇縫。
“橫玉度你大爺的。”奚將闌麵無表情地心想,“我死了算了。”
「換明月」的鳥雀化為星星點點的靈力,好似螢火蟲般落在奚將闌身上。
奚將闌生無可戀,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我心非冷石,日久生情,傾慕……”
“……傾、傾慕盛、盛焦。”
橫玉度:“?”
酆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