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無能狂怒(1 / 2)

反派修為儘失後 一叢音 18995 字 9個月前

奚將闌麵無表情,直勾勾盯著盛焦。

盛焦道:“想罵人?”

“嗯。”奚將闌輕輕地說,“行嗎?”

“不行。”

“哦。”奚將闌像是吃了癟的小媳婦,動作輕緩地一伸手,聲音更輕地道,“——冬融。”

下一瞬,幽間寒芒肆意,暈暈乎乎的冬融劍“啪”的一聲落到他掌中,奚將闌眼睛也不眨,毫不留情朝著盛焦眉心就劈。

盛焦:“……”

冬融:“……”

這人翻臉的速度也太快了。

奚將闌砍人從來不像尋常人那般小打小鬨,他是真心實意想要劈了盛焦,冬融劍刃鋒利無比,哪怕持劍人毫無靈力也依然帶出一陣駭人的靈力破空聲。

盛焦護身禁製倏地一閃,強行格擋住冬融劍。

冬融又開始:“啊啊啊——”

奚將闌一貫都是嚴以律人寬以待己,自己能挑逗撩騷彆人,但輪到自己卻惱羞成怒握劍砍人。

鋪天蓋地的尷尬在心中拚命叫囂著,恨不得從行舫上跳下去死了算了,但他麵上卻麵無表情,持劍將禁製倏地擊碎。

冬融劍意如冰,勢如破竹格在盛焦脖頸處。

盛焦猛地伸手強行捏住離脖頸命門一寸的冰冷劍鋒。

奚將闌終歸毫無靈力,劍刃再也不動半寸。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

盛焦感覺到他身上的殺意,突然道:“當年,讓塵對你說過什麼?”

奚將闌手一僵,冷冷道:“說我其實是你親爹,你未來得給我奔喪扶靈。”

說罷,他抬腳就踢。

盛焦眼疾手快扣住他的腳腕用力一拽,奚將闌猝不及防踉蹌著屈膝跪下去,差點整個人栽盛焦懷裡。

冬融劍脫手而出,被盛焦反手抓住。

隻見寒光一閃。

盛焦麵無表情將奚將闌按在蒲團上,冬融劍擦著他的脖頸寸處直直刺入地麵,劍鳴嗡然,震得小劍穗不住搖晃。

殺意貼著奚將闌的脖頸,讓他耳飾上的瓔珞扣瞬間結了一層冰霜。

奚將闌根本不知道“服輸”兩個字怎麼寫,被如此壓製也照樣盛氣淩人,被盛焦膝蓋死死抵住的手掙紮著用力一握。

指尖已刺破掌心,溢出滿是毒的血液。

因橫玉度的「換明月」,立場相對的兩人像是同站萬丈高空的蛛絲上,風平浪靜,勉強相安無事。

此時,一股小風旋,輕飄飄打破那點微妙的平衡。

盛焦居高臨下看著他,行舫剛剛穿破厚厚雲層,一縷皎月象牙窗縫隙破開而入,照在他冰冷臉上,好似半寸劍光寒芒。

“是說……我終究有一日會殺了你,對嗎?”

奚將闌瞳孔劇縮,麵露悚然,他全然不顧脖頸邊的劍刃,掙紮著去蹬壓迫他的盛焦。

“滾開!”

盛焦冷著臉收劍起身。

奚將闌飛快往後退了幾步,但這幽間太小了,他一時沒收住腳步,踉蹌著直接摔出去,後腰卡在長廊滿是冰霜的欄杆上,鋒利冰淩將掌心劃出一道血痕。

盛焦皺眉上前半步,似乎是想扶他。

奚將闌“嘶”了一聲捂住手,疼得冒出冷汗。

他正要罵人,抬頭看去突然一呆。

在兩人幽間外的廊道上,不知何時已有數十個蒙麵黑衣男人手持兵刃悄摸摸地靠著木門,架勢瞧著……

像是要偷襲刺殺。

奚將闌和黑衣人大眼瞪小眼,麵麵相覷。

好一會,奚將闌掃到他們兵刃上似乎有應琢的傀儡符,唇角微微抽動:“你們是奉巧兒之命來殺盛焦?”

眾人猶豫一瞬,點頭。

“蠢貨!”奚將闌像是終於找到宣泄口,無理取鬨將方才的羞恥尷尬全都遷怒這些木頭人,脆生生罵道,“那還杵著做什麼,再不殺就趕不上今年中元節了!上啊!”

眾人:“……”

本是想偷偷摸摸用毒丹將幽間的人迷暈再下手,但奚將闌無意中戳破,黑衣人也索性不再猶豫,當即持著兵刃朝盛焦衝了過去。

“真白費。”

奚將闌沒好氣地坐在欄杆上,懶得看那血腥的廝殺場麵。

欄杆之外便是皎月、雲海、狂風,木欄又細,哪怕稍微坐不穩就會墜落萬丈高空神仙難救。

但奚將闌好像從來都不知什麼是怕,優哉遊哉晃蕩著腿,撕開裾袍一塊布纏在掌心傷口處,纏一下“嘶”一聲。

等到他“嘶”過十聲,叼著布條胡亂係了個結包紮好傷口,再一抬頭。

……滿長廊的人東歪西倒,不知死活。

盛焦毫發無損,冷冷一甩冬融劍,漠然長廊外的奚將闌對視。

奚將闌:“……”

盛焦沉著臉抬步過來。

奚將闌一轉身,將雙腿懸在行舫外,警惕道:“你就站在那,我們談一談。”

盛焦停下步子,蹙眉道:“下來。”

“你猜得對。”奚將闌連扶手都不抓,單薄身軀被風吹得搖搖欲墜,冷聲道,“早在六年前,讓塵就用相紋預知過我的死狀——天道大人,是您殺了我。”

盛焦瞳孔劇縮。

奚將闌聲音好似要消散在風中。

“我要想活著,隻有殺了你。”

「換明月」的“聽之任之護之”按理說,能夠操控盛焦做任何事,但奚將闌始終謹小慎微,懼怕盛焦修為太高,將他逼急了「堪天道」會強行破開「換明月」。

到時,遭受過性命威脅的盛焦恐怕會眼睛眨都不眨將他劈成齏粉。

奚將闌不敢賭。

“「窺天機」從不會出錯,早知我會死於你手,那我為保性命想先殺了您,也是應該的吧。”奚將闌低語,“天道大人會諒解的吧?”

盛焦:“……”

奚將闌到底哪來的本事,能臉都不紅說出這種話?

還理直氣壯。

好像和他計較,還是盛焦的錯似的。

盛焦額角青筋輕輕一跳,朝他抬手:“先下來。”

“天道大人,我隻是想……”

“奚將闌。”盛焦突然說。

——這是他第一次叫奚將闌的字。

奚將闌一愣。

盛焦黑沉眼眸好似早已將奚將闌看透,冷冷道:“我不願再拆穿你的花言巧語,適可而止——下來。”奚將闌:“……”

奚將闌罵了聲娘,將臉上佯作的神情收得乾乾淨淨,沉著臉從欄杆上輕飄飄跳下來。

“既然不信你問什麼?!”奚將闌惡人先告狀,呲他,“想知道讓塵對我說了什麼,你索性自己去問他好了。”

盛焦見他終於下來,視線才冷冷移開。

奚將闌踹了一腳地上生死不知的傀儡,低聲罵了句“沒用”,走過去時故意撞向盛焦肩膀。

但盛焦身形高大,巍然如山,奚將闌這一撞反倒把自己小身板給撞到一邊去。

“你……”

奚將闌瞪他一眼,本想再無理取鬨,但視線無意中落在盛焦垂在一旁像是被狗啃了的手上,突然就蔫了。

他默不作聲地爬到軟塌上,胡亂扯過一旁盛焦疊放整齊的外袍裹在身上,保持著蜷縮膝蓋的憋屈姿勢打算睡覺。

“這盛無灼身上是戴了什麼能看透人心的法寶嗎?”

要不然的話為什麼自己哪句話真哪句話假他都能一眼分辨出來。

奚將闌百思不得其解,嗅著盛焦外袍上的桂香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兩人鬨得不歡而散。

直到翌日一早行舫下落時也沒說上半句話。

天光破曉。

困得睡眼惺忪的奚將闌披著獬豸紋外衣,纖細身形從朝陽滿地的長廊走過,視線輕輕落在下方。

陽光烈烈,行舫外層厚厚的冰霜一寸寸消融,化為水珠劈裡啪啦往下砸,像是落了一場小雨。

中州到了。

六年前奚將闌從中州境狼狽逃離,從天之驕子到一無所有;他四處為家卻因獬豸宗搜捕令隻在南境北境輾轉,半步都未靠近過中州。

但兜兜轉轉,他還是回來了。

行舫出口密密麻麻的修士魚貫而出,奚將闌卻不下去,手撐欄杆笑意盈盈地看,不知在想什麼。

盛焦也不催他,默不作聲站在旁邊。

好一會,奚將闌突然短促笑了一聲。

盛焦道:“怎麼?”

奚將闌像是在透過那螻蟻似的人群看芸芸眾生,唇角輕輕勾起,像是在期待即將開場的大戲。

“真好啊。

“我回來了。

“今夜中州……怕是有不少人睡不著了。”

***

奚將闌本以為盛焦會將自己帶去獬豸宗,正在絞儘腦汁要如何用「換明月」逃脫,但走了半天才後知後覺。

這竟然是去盛家的方向。

奚將闌湊到最好套話的倦尋芳身邊,笑嘻嘻道:“倦大人,盛宗主平日裡也是住在盛家嗎?”

倦尋芳瞪他一眼:“少和我套近乎!我什麼都不會說的,離我遠點!”

奚將闌非但不遠甚至還湊得更近,涎著臉皮道:“盛家那些是什麼人我想倦大人應該也看得透,那些鼠目寸光的蛀蟲這些年想來把你家宗主磋磨得不輕吧?”

此話一出,倦尋芳對盛家人的怨恨瞬間壓過對奚將闌的厭惡,當即恨恨地喋喋不休。

“那些狗……”

倦尋芳大概想罵臟話,但看到前方的盛焦又強行忍住,低聲道:“那些個鼠雀之輩,說他們都臟了我的嘴。若不是宗主,他們盛家早就去市井要飯了,哪會像現在這般風光?!”

奚將闌饒有興致地問:“很風光?”

奚家當年就是風光過了頭,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有了前車之鑒,盛家竟還會招搖嗎?

“當著宗主的麵他們自然不敢,但是私底下不知做了多少不留證據的惡事。”倦尋芳皺眉罵,“宗主常年都在獬豸宗住,兩年都不一定回去一次,但每每逢年過節盛家都來膈應宗主……哦,現在盛家家主就是宗主那個死鬼爹,總是拿長輩身份壓人。”

奚將闌聽樂了:“他還算長輩?那你家宗主什麼態度?”

“沒態度。”倦尋芳更憋屈了,“反正盛家隻要未犯不可饒恕的大錯,宗主那秉性就不會率先發難。”

奚將闌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既然盛焦住處已定在獬豸宗,為何要帶他回盛家?

倦尋芳還在旁邊罵罵咧咧,但很快他又樂了:“不過此次買賣相紋之事可算是抓住了大把柄,此番回盛家,宗主必定能揚眉吐氣,好好整治那些個蛀蟲!”

奚將闌心想:“揚眉吐氣?那可未必。”

盛焦的脾氣,可不像是會耀武揚威的樣子。

片刻後,四人到了盛家。

此時的盛家已非幾年前那落魄小門戶,高門大院奢靡至極,一層半透明幽藍結界籠罩當頭,聚靈法陣的靈力氣息隱約四散。

盛焦麵無表情抬步進去。

小廝瞧見他回來,恭恭敬敬道:“宗主來了,家主已等候您多時。”

盛焦沒說話。

奚將闌不知想到什麼,突然對倦尋芳低聲道:“此番買賣相紋的名單,你還給誰看過?”

倦尋芳有心想說句關你屁事,但轉念一想,愕然看他。

“去查查吧倦大人。”奚將闌懶洋洋地道,“你家宗主隻知公道,其他什麼都不在乎,恐怕你獬豸宗都被各個世家眼線鑽成篩子了。”

倦尋芳猛地打了個哆嗦。

穿過亭台軒榭,離老遠就能瞧見盛家正廳站了密密麻麻一屋子的人,奚將闌眯著眼睛仔細看,不知瞧見了誰,突然高興得一蹦。

他從昨日就一直心情不虞,連個好臉都不給盛焦,此時驟然欣喜若狂,像是瞧見了心上人,步伐輕緩,眸子全是亮光。

盛焦冷冷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整個廳堂,隻有同盛家同流合汙的一丘之貉。

“見到誰了?”盛焦問。

奚將闌笑意漸濃,低聲呢喃:“一個……仇人。”

他的語調太溫柔了,就像是和久彆重逢的心上人相聚,眸光如水,發自內心的愉悅沒有半分偽裝。

盛焦突然想起奚將闌在行舫上說的那句……

“誰如此欺辱我,我就算豁出性命,也要讓他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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