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在犀角燈和書上聽說過南境最負盛名的雲中九霄城,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見。
奚將闌朝他招手:“鴆兒,你知道春雨在哪裡嗎?”
“春雨?”樂正鴆雖然不愛出門,但對美景卻很熱衷,他緩緩踱步過來,努力營造出一副“嗬,不過如此”的高深莫測神態,但眼神卻拚命往九霄城飄。
他漫不經心地敷衍道:“大概在劍宗吧。”
“長行手裡嗎?”奚將闌問。
樂正鴆終於將視線收回,抬手把寬大的兜帽戴起,隨口道:“應該,當時曲家的人想要折斷春雨,柳迢迢差點哭著同他們同歸於儘,最後還是他師尊親至才讓他將春雨帶走……嘶,你的嘴怎麼滲血了?”
奚將闌皺著眉摸了摸唇,這才發現下唇竟被咬破了。
奚將闌避而不答,繼續“春雨”的話題:“那我們拿到「引畫繞」,能順道去一趟劍宗取我的春雨嗎?”
樂正鴆點頭:“行啊——所以你的嘴到底怎麼了?”
奚將闌:“……”
不會聊天就把嘴閉上。
不過樂正鴆問完之後就反應過來,藏在兜帽下的臉都綠了,憋了半天才咬牙切齒地道:“怪不得不述說你倆大白日在行苟且之事?還無情道?我呸,盛無灼看著人模狗樣的,竟也是見色起意的好色之徒!十三州的無情道,沒一個修煉成的!”
奚將闌:“……”
他一直很佩服樂正鴆的一點,就是無論什麼事他都能毫不留情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罵仗地圖掃射幾乎囊括整個十三州。
有一個罵一個,沒有也能見縫插針地罵。
奚將闌唇角抽動:“酆聿的話你都信?”
樂正鴆不僅信,還像橫玉度似的瞎操心:“當年在學宮時掌院曾教過,修道一途要修身慎行,封心鎖愛,最忌沉溺情愛妄失精元。你倆要再這樣胡鬨,盛焦的道還修不修了,你……”
“天衍在上。”奚將闌痛苦道,“你們一個個都被橫老媽子附身了嗎,嘴太碎了,快閉嘴吧。你要不還是罵我幾句得了。”
樂正鴆:“……”
沒見過上趕著找罵的。
樂正鴆貼心地罵了他幾句,又問:“所以你精元還在嗎?”
奚將闌:“…………”
樂正鴆好醫,根本不覺得這問題有哪裡不對。
奚將闌認真地說:“哥哥,你覺得大庭廣眾之下咱說這種淫詞穢語真的合適嗎?要是被哪個姑娘聽到,肯定大棒子把我們這倆猥瑣之徒打出九霄城。”
樂正鴆嫌棄道:“九霄城因花樓街聲譽鵲起,怎麼我說句‘精元’還要驅趕我呢?況且你以為來九霄城的人就都是正直無邪的道義修士啊?我和你說這路上的人瞧著人模狗樣,但沒一個好人,個個都是和盛焦一樣的好色之徒,一個都沒跑。”
奚將闌:“……”
得了,又開始無差彆攻擊了。
約摸一個時辰左右,行舫進入九霄城的行舫閣,翩然停在一處雲上。
酆聿來過九霄城不少回,但每次來還是像是撒歡的狗子,高高興興就要往下蹦。
樂正鴆一把薅住他,蹙眉道:“急什麼,我們來九霄城隻做兩件事,為省時間還是分頭行動吧。”
早辦完早點回藥宗苟著。
酆聿趴在欄杆上舉了舉手:“我得去花樓。”
“去個鬼的花樓?”樂正鴆一把薅住他,“你隨我去遊丹尋引畫繞,阿絕你們去花樓找那什麼什麼的。”
酆聿頓時失望:“啊?!”
奚將闌一想起花樓就想炸毛,忙道:“我我我,我也去遊丹好了。”
應琢和盛焦全都蹙眉。
奚將闌本就是為了奚明淮的心上人而來,就算再垂死掙紮也無濟於事,最後隻能眼睜睜看著樂正鴆拉著不情願的酆聿離開行舫。
應琢見奚將闌臉色發白,輕聲道:“師兄不想去花樓嗎?那您在行舫休息,我一人前去就好。”
他說話溫柔又體貼,卻有種孔雀嘩啦啦開屏的錯覺,大尾巴差點把一旁的盛焦掃出去。
奚將闌搖頭,一邊下行舫一邊問:“奚明淮的相好叫什麼?”
應琢快步跟上去和奚將闌並肩而行,道:“荀娘,聽說貌美無雙,今日也會去選花魁。”
奚將闌在紅塵識君樓待了挺久,倒沒聽說哪個姑娘姓荀。
偌大九霄城並非是一整座雲島,而是十二座雲海拚接而成,每一座雲島皆用長長鎖鏈連成橋梁,雲霧煙煴從高空吹拂而過。
玄鐵橋上用紅布係著無數木牌玉令,風一吹嘩啦啦作響。
仔細一瞧,那紅布上密密麻麻寫著人名和祈福,像是在求姻緣。
戌字雲島上全是花樓。
紅塵識君樓便是最高處的紅瓦閣樓,十分好辨認。
奚將闌臉色幽幽,隻想儘快尋到荀娘,早走早了事。
今日正是花魁大選,路上密密麻麻都是點燃的雲燈,不少攤販都在兜售未點燃的雲燈,等到入夜後花魁大選時,哪位佳人獲得的雲燈多,便是紅塵識君樓的花魁。
奚將闌正悶頭往前走,但還未靠近紅塵識君樓便被幾個小販追上來,笑眯眯地售賣雲燈。
“三位公子瞧起來麵生啊,是頭一回來咱們九霄城吧?”
“哎呦您真是趕上好時候了,今日紅塵識君樓花魁大比,要買幾隻雲燈獻佳人嗎?”
“很劃算的,一靈石十盞,燈芯毀了包退換。”
奚將闌冷著臉默不作聲,隻顧往前走。
盛焦更是不會買此物。
應琢本想買幾盞湊湊熱鬨,但見師兄不說話也隻好繼續往前走。
三人衣著非富即貴,若是瞧上哪位佳人一擲千金買上一堆雲燈那可就賺大發了。
小販雙眸放光,顛顛地追上前繼續兜售,舌燦蓮花說了一堆見三人仍舊麵無表情,他眼珠突然一轉,忙道:“想必三位都聽說過三年前那名震十三州的花魁吧?”
奚將闌:“…………”
奚將闌臉瞬間綠了。
他下意識想打個閉口禪過去,但手一掐訣才發現自己毫無靈力。
小販熱情地哄騙外鄉人:“……今年那位花魁大人也定會參加大比。我有幸見過一次,那當真是驚鴻豔影宛如姑射仙子,令人神往啊。”
他唰唰在雲燈上寫下幾個字,殷勤地奉上去:“三位公子為蘭仙子買幾盞唄。”
奚將闌:“…………”
盛焦隨意一瞥幾乎懟到他臉上的雲燈,倏地一愣。
雲朵似的小燈上歪歪扭扭寫了三個字。
——蘭嬌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