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十二相紋(1 / 2)

反派修為儘失後 一叢音 16118 字 9個月前

藥宗細雨霏霏。

婉夫人泡了壺熱茶,端坐房中,透過卷簾看向院外微雨打新葉,一派靜謐幽寂。

突然,一聲慘叫響徹藥宗。

“啊!酆聿冷靜!酆不述!哥哥!”

奚將闌撒了歡地衝進雨中,抱著腦袋拚命跑。

酆聿連避雨訣都不掐,扛著刀追上去,嗚嗚嗷嗷道:“我殺了你啊啊啊!你竟敢又騙我!奚將闌受死——!”

奚將闌渾身是雨水,被攆得到處跑,好不容易搶回來的耳飾沒扣好,胡亂上下亂跳打得耳垂疼,他哭喪著臉道:“我當時的確是想救你一命,你再信我一次吧!哥!哥救命!”

“叫爹也不好使!”酆聿氣得怒發衝冠,一回想起自己對“重生”這等無稽之談深信不疑這麼久,恨不得宰了這小騙子,“你對我根本沒有一句真話!”

奚將闌見逃不過,像是猴子似的竄上樹,扶著樹乾喘個不停,臉上全是水痕:“先、先冷靜,我真的可以解釋。”

酆聿一踹樹,咆哮道:“你解釋個屁!終歸還是鬼話連篇,沒一句是真的!”

婉夫人感慨地看著兩人對峙,道:“阿絕真是穩重太多了。”

樂正鴆:“……”

被人追得上樹了還穩重?

樂正鴆沒好氣地跪坐在婉夫人對麵,道:“哪裡穩重了?這小騙子好像說上一句真話就能要了誰的命似的,要不是同在諸行齋四年,誰愛搭理他?”

婉夫人捏杯盞的手一頓。

“是啊。”她輕聲道,“能要了誰的命呢?”

奚將闌見酆聿要氣得砍樹了,抱著樹乾大喊:“樂正鴆救命啊!”

樂正鴆才不救他,說謊話被拆穿,活該被攆。

酆聿踹樹踹得樹葉上的雨水掉下來砸他倆渾身是水,氣得嘴唇都在哆嗦:“奚絕!下來!給我道歉我就不追究了!”

奚將闌慫得要命,但這次不知為何卻梗著脖子道:“我沒錯我不道歉!你殺了我算了,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啊!啊啊啊盛焦救命!道歉是吧?我道歉就是了,酆不述,你爹我錯了,饒了爹吧!”

酆聿:“……”

酆聿被氣得腦瓜子嗡嗡的。

恰在這時,一道熟悉的靈力由遠到近而來。

奚將闌扒開濕噠噠的葉子往外看,眼睛一亮,像是瞧見救星般:“盛焦!盛無灼救命!”

盛焦神色陰沉,一身好似無處宣泄的戾氣即將破體而出,但一瞧見奚將闌被攆到爬樹,眉頭輕輕一皺,暴戾之氣瞬間消散。

樂正鴆正樂得看奚將闌笑話,一掃見盛焦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怒而拍案:“誰把他……”

婉夫人淡淡道:“我。”

樂正鴆瞬間蔫了。

盛焦這根救命稻草來了,奚將闌立刻從樹上跳下來,踉蹌著勉強站穩,嗚嗚喳喳地撲上前去:“盛無灼救我,酆聿真打算殺了我!”

盛焦沉著臉看到他跑到自己身後躲著,微微抬手擋住他,冷冷看向酆聿。

酆聿渾身是水,氣得直跳腳:“滾開!這是我和奚絕的私人恩怨!”

奚將闌凍得直打哆嗦,嘴硬道:“我真的是想救你……”

酆聿咆哮得嗓子都啞了:“那你直接說就是了,用得著七拐八拐嗎?還重生?我呸!這話和盛焦對你情根深種霸王硬上弓一樣可笑,無稽之談!”

盛焦:“……”

奚將闌不吭聲。

酆聿衝上來去抓奚將闌。

奚將闌死死抱住盛焦的手臂,見他默不作聲,眼睛一轉,像是當年被酆聿追殺時那般故技重施:“「換明月」!聽之任之——盛焦……”

盛焦眉頭緊皺,心中莫名浮現一絲一縷不太明顯的怒意——他幾乎不知動怒是什麼,所有情感全都是被奚將闌逼出來,乍一出現他自己都分辨不出來那是什麼。

隻知讓他渾身不舒服。

明明已擋在奚將闌麵前,可他仍舊不願意相信自己會救他。

就像他一直深信不疑自己會殺他一樣。

盛焦難得沒有反抗,任由奚將闌用「換明月」。

若是奚將闌覺得用“聽之任之”能讓他覺得安心,那便用好了。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起,盛焦腦海思緒一凝,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已來不及了。

奚將闌的“聽之任之”已經出了口,本來認為的“盛焦救我”卻變成了。

“盛焦——縛靈!”

熟悉的束縛靈力的感覺瞬間襲遍全身,大乘期的盛宗主再次被小小的“聽之任之”給困住全身靈力。

盛焦:“…………”

酆聿也愣住了,沒弄明白奚將闌這是整得哪一出。

奚將闌得逞後,大概不敢看滿臉冷意的盛焦,慫噠噠地從盛焦身後跑出去,熟練地和酆聿勾肩搭背。

“不就是道歉嗎,對不起對不起,我錯啦,哥哥饒了我這一回吧,我下回肯定不這樣了。”

酆聿:“?”

“你……”酆聿匪夷所思道,“你閒著沒事束盛焦靈力做什麼?”

奚將闌分辨他的唇形,笑嘻嘻地說:“你難道沒看到他的天衍珠嗎?”

酆聿回頭看去,卻見因盛焦靈力被束縛,天衍珠已然黯淡無光。

“什麼?”

“剛才我看到……”奚將闌淡淡道,“天衍珠變成六十顆了。”

酆聿愕然:“你的?”

“嗯。”

這下,酆聿倒是警惕地一把將奚將闌護到身後,忌憚地看著盛焦:“長行不是說你已尋到奚明淮的記憶了,那記憶裡難道有奚絕嗎?”

盛焦眼眸冰冷:“奚明淮的記憶被人動過手腳。”

奚將闌道:“難道你懷疑是我?但我從「逢桃花」拿出來記憶後,根本沒有的靈力,怎麼可能會動手腳?”

盛焦卻道:“我是說,六年前動過手腳。”

奚將闌一愣。

酆聿像是護崽子似的:“那就等不隱過來再說,他精通陣法機關,若是那記憶真被人動過手腳,定然能瞧出來。你少沒有證據隻靠臆想就用那破珠子定罪,難道你還想像上一任獬豸宗宗主一樣把人抓去獬豸宗問罪受刑嗎?”

盛焦五指一蜷。

奚將闌感動道:“不述哥哥!”

酆聿瞪他:“你騙我的事等會再給你算賬。”

奚將闌:“……”

三人在雨中對峙,婉夫人無奈地道:“絕兒,彆淋壞了。快回來,我準備為你解毒。”

奚將闌如蒙大赦,忙顛顛地跑了。

酆聿瞪了盛焦一眼,也跟著跑走,嚷嚷道:“夫人,你隻心疼絕兒,也不管管我嗎?”

婉夫人笑得不停:“管,都管。”

盛焦孤身站在雨中,避雨訣已失效,漆黑衣袍已濕透。

樂正鴆隔著雨幕同他冷冷對視,直到奚將闌和婉夫人走了,才漠然開口:“當年我為你煉靈丹強行突破還虛境,是為了助你入獬豸宗救阿絕。”

盛焦默然。

“當年若不是你那一顆‘誅’字天衍珠,獬豸宗不會逮到借口把阿絕抓去拷問。”樂正鴆冷冷道,“他為何怕你的天衍珠,你自己心中有數。”

盛焦不說話。

樂正鴆懶得和這個悶葫蘆閒侃,留下一句:“入還虛境的靈丹三十萬,說好了的,趕緊還我,咱們兩清。”

他拂袖便要走。

盛焦終於道:“讓塵說,今年夏日奚絕會死在天衍珠雷譴之下。”

樂正鴆腳步一頓,悚然回身。

“什麼?”

“這個天機如今依然還在。”盛焦第一次和樂正鴆說這麼長的話,“有人在引我將奚家之事查到奚絕身上。”

樂正鴆猛地衝到雨中,厲聲道:“你明知道此事同他無關!縱夫人待阿絕這樣好,整個奚家幾乎將他寵上天,由得他橫行霸道驕縱恣睢……”

“是嗎?”盛焦卻冷冷道,“那你可知道,奚絕曾在大雪日被縱夫人罰跪三日?”

樂正鴆一愣,不可置信看著盛焦。

“什麼時候的事?”

“他被雷驚走魂後不久。”

奚絕小時候那般紈絝,就是因縱夫人太過溺愛,無論出什麼事都會給他收拾爛攤子,久而久之才長成那副整個中州都厭惡的囂張跋扈的脾性。

到底發生什麼事,才會讓縱夫人狠下心來這般責罰身體孱弱的小奚絕?

兩人一時無言,隻有雨聲簌簌而響。

好一會,樂正鴆才低聲道:“你在奚明淮記憶中,看到的人到底是誰?”

盛焦吐字如冰:“溫孤白。”

樂正鴆悚然,下意識道:“不可能!”

奚家被屠戮後,地脈下的天衍靈脈被人洗劫一空,溫孤白是個未覺醒相紋、隻靠自己修煉成還虛境的修士,就算拿到天衍也無處可用。

更何況當時的溫孤白修為隻是化神境,根本不可能一夜之間將奚家人殘殺殆儘。

盛焦冷聲道:“有人同他合謀。”

隻是不知到底是不是奚將闌。

樂正鴆眉頭緊皺,腦袋幾乎炸了。

奚家之事牽扯上奚將闌已算是驚駭,怎麼突然又把溫孤白牽涉其中?

樂正鴆揉著眉心:“無瑕還說什麼?”

“十三相紋……早已出現。”

***

奚將闌又換了身衣裳,被婉夫人拉著坐在軟塌上,一旁小案上擺放滿虞曇花、引畫繞,和一堆亂七八糟說不上名字的靈草。

因天衍珠失去靈力供給,奚將闌耳畔一陣死寂。

若是在其他人麵前,他必定強撐精神掩飾自己,但偌大房間隻有婉夫人在,他索性坐在那放空自己,默默看著外麵的雨幕發呆。

婉夫人將草藥準備好,微一偏頭看到奚將闌渙散失神的眼眸,心口倏地一疼。

她坐下來摸了摸奚將闌的腦袋,輕輕道:“想什麼呢?”

奚將闌小聲說:“北境沒有中州這般多雨。”

婉夫人笑道:“南境才多雨,有時一下能下一個月,你前幾年是不是在南境住過一段時日?”

“嗯。”奚將闌含糊道,“殺曲家長老的時候,他好難殺,我躲了好久呢。”

婉夫人“噗嗤”一聲笑出來:“還有誰要殺嗎?”

奚將闌看起來有些迷迷糊糊,眨了眨眼仔細辨認婉夫人唇形,好一會才笑著說:“殺得差不多啦,還差一個,過幾天就能殺了。”

婉夫人摸了摸他的頭:“真不用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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